和‘布施’的区别都分不清楚?”
莱西是个要面子的人。
倘若叫她知道他派人过去“施舍”,到时候因此怨上他,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果然。
古今大多数阴差阳错,都错在用人。
裴开霁舔舔后槽牙,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摆摆手,示意他快些离开。
派出去帮忙找楚春信的人直到晚上才回来。
不知她去了哪里,派出去这么多人,竟连一则有用的消息都没能问回来。
外间四处都是逸王的耳目。
裴开霁已尽到了作朋友的心意,实在无法,也只能停下了大范围搜查,等隔日再找机会给莱西递消息。
找莱西的机会其实是好找的。
她性格虽随和,但为人处世上过于不拘小节,交游从不拘泥于世俗分划的三六九等。
而书院中的学子多是世代勋贵,恐与莱西牵扯过多有辱门楣,即便莱西获封公主,平时也少与她有同窗之外的交集。
但今日却离奇地难了。
裴开霁一早写好书信等着面交莱西,谁料早晨莱西刚踏入书院,就被玩伴叫走了。
他微微侧目。
玩伴的书案上,摆满了莱西编织的小东西。
好嘛,感情所有东西都叫他买回来了。
裴开霁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点不快活,想起搁在床头的兔子灯,愈发烦躁起来。
这股说不清的情绪在放课时继续攀升。
正午时,钤都下起了雪,细细如盐粒沙颗。
学子三三两两散入白茫茫的世界里。
裴开霁故意拖延收拾东西的动作,想正好卡在莱西书案整理干净时去跟她说说楚春信的事情。
书童却拦住他:
“莱小姐在跟夫子说话呢。”
如今秦国公对他没了旁的限制,裴开霁便让书童学莱西和沈月初的对谈。
莱西:“前几日……多谢夫子。”
沈月初:“谢?”
莱西:“嗯!昨日若非夫子伸出援手,只怕弟子的生活都难以为继。”
沈月初:“莱小姐想是弄错了。昨日天气难得晴好,沈某与友人约,同去山亭赏雪。”
裴开霁磨了磨牙,一时也不知道该气谁蠢。
这出小插曲叫他没了递信的欲/望。
他需要一点时间,平复一下起伏过大的心绪。
至少明天再说吧。
临近年关,宫里照例要邀权贵携家眷赴大团圆宴。
莱西被削去公主的虚名,却还是将军府独女,逸王万没有不邀请她的理由。
前一日,钤都就阴了整整一天,银蛇般的满江行动愈发迟滞,仿佛昭示着次日的大风雪。
果然,一早推开窗,迎面就扑来数朵鹅毛大雪。
庭院中的梅花渐次地开了,一点艳色破开阴云密布的天空,为钤都寻回了一点虚假的春意。
宫宴尚未开场。
大臣聚在御殿寒暄,家眷则散在殿外等候传召。
书童替裴开霁指了路:
“莱小姐在最外侧。”
裴开霁举步欲走,又被书童拦住:
“少爷且慢,七殿下……把莱小姐叫走了。”
裴开霁斜他一眼:“跟上去看看。”
前后各二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乌月酬将莱西引到人烟较少的角落里,拂去肩上的落雪,语气讥诮而散漫:
“莱小姐看似仁厚,没想到三个月过去,都没问过亲小姨的下落。——哦,也是。你二人表面上称姐道妹的,实际上,她也不过是贼人玷污你祖母生下的孽种,你怎会诚心待她呢?”
莱西背对着书童,他学不出莱西的表情,只能学个声音:
“楚春信在你手上?”
乌月酬大笑:“莱小姐这话说的……本宫不过是收用了一个主动委身本宫的女子,怎在你口中,像是本宫以她作为人质似的?”
楚春信会主动投靠乌月酬?
这话别说莱西,就连裴开霁听了都不信。
他揉皱了藏在袖子里的字条,虚点书童,低声吩咐:
“继续。”
“小信呢,这几日一直在同本宫说你的好话。说是莱夫人不肯女儿受俗礼束缚,这才不曾给你点守宫砂的。”
乌月酬冷笑着凑近了几分:
“小莱,你说七哥哥是该信你,还是该信她?”
莱西舌根微微发苦,没有说话。
乌月酬笑。
伸手要摸莱西的脸:“父王病重,想是天不假年。待他薨逝,本宫便是唯一能救沈重澜的人。小莱,你应该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乖一点,是吗?”
莱西格开他的手:“殿下慎言。”
乌月酬满不在乎地轻嗤一声,继续用那令人作呕的语气循循善诱:
“你贞洁已失,普天之下,再无正经男儿会要你。凭你这残败之躯,能得本宫青眼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裴开霁忍无可忍,顺手抓起假山上的积雪捏紧成团,运力抛进乌月酬口中。
乌月酬用力唾掉泥雪,勃然大怒: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