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锦手持银枪,“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当众说的话,你要么直接说,要么待我擒下你再说!”
阿公伤重上不得战场,小十今日拿的是阿公几十年未曾离身的兵器。
沈老将军的这杆银枪代替他亲眼看见大齐将士攻下遇水城,追随沈十杀了害死沈家满门的罪魁祸首。
三年前两国和谈时,穆成昊曾数次出入西州城,那时候他跟沈家几个少将军化敌为友,也曾高楼共饮,盼两国再无战事。
沈若锦也曾随同兄长们,见过这位崇尚大齐文化的西昌大皇子。穆成昊的母亲是齐人,他身上有一半大齐的血统,汉话说得极好,他身材是西昌人那般高大的模样,相貌却长得偏大齐人。
大舅舅曾酒后感慨,说穆成昊大抵是上天派来让大齐和西昌的百姓过太平日子的天命之人。
那时候的穆成昊来往于两国之间,取得了许多人的信任,礼待众人,且过目不忘,见过他的人无不为其气度折服。
这位西昌大皇子,每每见了沈若锦就含笑喊一声“十姑娘”,甚至有人动过让沈十嫁给穆成昊的心思。
但沈家人不同意,他们舍不得沈若锦远嫁西昌王庭,穆成昊也直言说十姑娘极好,但他已有心上人,但两国和谈签订,他就回去求娶他心上的姑娘。
可后来和谈不成,反生深仇大恨。
穆成昊没成亲,也没登高位,竟剃发为僧了。
沈若锦想不通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她已无暇细究。
先拿下此人,再细问也不迟。
穆成昊看她持枪而来,空手硬挡了一记,“你我之间的确没什么不能当众说的话,但你舅舅和兄长之死事关大齐皇室,我若当众说出,对你和沈老将军乃至今日在场的所有大齐人都没有好处,你当真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知道三年前那件事的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
皇帝和朝堂百官对当年之事只字不提,西昌二十万大军攻打落月关,杨万雄就是因为知道三年前的事,才那般胆大妄为不给粮草、不发援军,害的阿公差点命丧落月关。
甚至连沈家军回撤西州城,在城外叫门的时候,杨万雄都不肯打开城门接应,他那时笃定京城那边不会降罪,就是想帮人灭口以此加官进爵。
沈若锦手中银枪走如游龙,同赤手空拳的穆成昊过了数招之后,一枪将他挑下马,枪尖直指穆成昊的咽喉,“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私心自然是有的。”
穆成昊在雪地里滚了一圈,迅速起身,伸手拽住马鞍,再度翻身上马,纵马一跃,顷刻间便离沈若锦十几步远,引她去追。
“阿锦!”
“小十!”
秦琅和蒋淮安异口同声地喊住她。
两人各自打马上前。
前者瞬间到了沈若锦身侧,“他同你说了什么?你方才竟没有一枪刺死他?”
后者引弓搭箭对准了穆成昊,但凡这位西昌大皇子有所异动,当场射杀。
卫青山高声喊道:“十姑娘,此人独自出城,定然有诈,你可不能万万追过去啊!”
沈若锦也没打算追过去,遇水城的城楼上站满了弓箭手,所有士兵搭箭在弦,她若贸然追击穆成昊,只怕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只是弓箭受射程所限,她和大齐将士现下所在的位置,正好让西昌兵束手无策。
沈若锦提着银枪,方才听穆成昊提到沈家儿郎之事与大齐皇室有关,她的确不受控制般分了心,才没有当场杀了穆成昊。
但这位西昌大皇子的武力也绝非是她几招就能挑下马的。
穆成昊到底是这几年当和尚当得忘了怎么打打杀杀。
还故意留着后手,佯装不敌引她去追?
这就不得而知了。
穆成昊见她没有追上前,调转马头转身看向她:
“沈十,你难道不想知道你那几个舅舅和兄长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不等沈十说话,穆成昊又道:“你若连三年的真相都不知道,只怕你攻下遇水城,把整个西昌纳入大齐版图,你和沈老将军依旧没命活着回到京城——”
“住口!”
沈若锦厉声喝道。
“你真的不想听吗,沈十?”
穆成昊此人擅攻心。
他知道沈十最在意的就是家人。
沈十此刻没有直接提抢杀上前,就是想往下听的。
秦琅自然也看出,穆成昊所说之事是沈若锦想知道,却无法从别处得知的。
自沈家儿郎战死之后,秦琅也曾暗中探查此事,但皇帝下了死命不许人提及半分。
今日西昌大皇子在兵临城下之际,才愿出来吐露一二。
沈若锦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我想听。”秦琅策马上前,“何必非要单独说给沈十听?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秦琅——”
沈若锦一个没看住,就看见秦小王爷冲着穆成昊去了。
城楼上万箭在弦,秦琅打开一把玄铁伞,一手撑起,跃马穿过风雪径直朝穆成昊奔去,“邀人单独一会,却命人拿这么多弓箭对着我,这就是你的诚意?”
穆成昊看到一袭玄衣的俊美青年,撑着一把古怪的玄铁伞飞马上前,抬头示意城楼上的士兵放下弓箭,“是他们不放心大齐人,我的诚意就在摆在这里,沈十你还不过来吗?”
沈若锦看到秦琅已经到了穆成昊跟前,也顾不得许多了,赶忙跃马上前。
立在原地的卫青山等人喊着“我们一起杀过去”,被沈若锦一个手势制止了。
她打马到秦琅身边时,正好听见穆成昊说:“我听说过你,沈十的夫君。”
“没错,秦某正是。”秦琅把玄铁扇往肩膀上一搭,点头道:“我与沈十夫妻一体,你要说的事,她听得,我便也听得。”
穆成昊看向先前一直警惕万分,看到秦琅过来便立马上前的沈若锦,“我看出来了。”
大齐人说夫妻一体,但没几人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