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的目光落在沈若锦身上,还想走过去提醒她两句。
“三妹夫。”慕云逸像是察觉了他的意图一般,伸手拦了一把,“你跟云薇去了西疆一趟,都瘦了许多,想来是吃了不少苦,祖母还在家中等着你们回去报平安,别在外头耽搁了,早些回吧。”
“是啊,裴哥。我们快些回家吧,可不能让祖母她老人家久等了。”
慕云薇是最不希望裴璟跟沈若锦接触的人。
哪怕只说一句话,她心里也不舒服。
而沈若锦根本就没分给他们一个眼神。
她正忙着拼凑被阿公一掌拍散架的马车,阿公现在腿脚不便,不能行走,若乘着这破烂马车进京,只怕半路就给摔了。
别人不管沈老将军会不会摔,沈若锦这个做小辈的总要把他照顾妥帖,她一边扶着木板,一边让后边的西州兵递上锤子等物。
沈若锦带着人在那敲敲打打,勉强把车厢修复得七七八八。
恢复原样是不可能的,她也没那个手艺,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裴璟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跟着慕云薇兄妹上了侯府的马车,先行离去。
于是整支队伍里除了石将军和西州兵,就只剩下沈家祖孙。
沈若锦忙活完了,把锤子递给边上的西州兵,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阿公,下次生气可不能砸自己的马车,要砸也砸他们的。”
“你……小十你真是……”
沈毅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
“人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我跟他又不是一个爹也不是同一个娘,还在西疆闯下滔天祸事,他不派人暗杀我就不错了,只把慕云薇接走也是情理之中。”
沈若锦风轻云淡地说道。
时光匆匆,她不再是跪在侯府祠堂里忍饥挨饿,只能眼巴巴盼着堂兄来送些吃食的七岁小姑娘。
她有自保之力,有处可去,心有所依。
她听到慕云逸说侯府众人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时候,更多的情绪是感慨终于走到了这一天。
难过是有一些的,毕竟慕高远是她的亲生父亲。
危难之时,生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抛开她这个麻烦。
倒不至于伤心。
她还有阿公,还有三哥。
或许还有其他幸存于世的某个舅舅和兄长。
沈若锦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每一件都比跟临阳侯府断绝了关系重要,更值得她花费心思。
“老将军、十姑娘,侯府的人走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石向义在旁催促道。
临阳侯府这位大公子给他塞了一叠银票,说有几句话想跟堂妹,石将军还以为他是来告知沈家祖孙京城近来的形势。
同为抵御外敌过的将领,石向义既想办好差事升官进爵,又想给沈家祖孙放点水,人总是贪心的,所以他才放慕云逸过去。
谁知道慕家人这么不是东西,竟然赶在这当头跟沈若锦断绝关系。
石向义觉得自己已经很不是东西了,结果这临阳侯府的人更不是东西。
真叫人自愧不如。
还搞得他在沈家祖孙面前怪没脸的。
“走。”沈若锦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翻身上马,继续前进。
抵达京城已是辰时末。
今日是三月的第一天,天公不太作美,万里乌云,一丝阳光都没有。
风也极大。
像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都行色匆匆,忙着避开这一场暴风雨。
沈若锦一行人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下验明身份。
石向义上前解释,“我姓石,石向义是西州城守将,此次是奉皇上和二殿下之命,送沈家祖孙回京。”
他只说送,模糊了‘护送’还是‘押送’。
守卫道:“大齐律令,地方将领不得带兵进京,石将军可以挑五十人送人进城,其余人要留在城外。”
“好。”石向义知道京城不比地方上,规矩多、贵人也多,立刻点了五十人出来,其余人全部都留守城外。
秦小王爷昨夜就离开了,这事裴璟已经提前跟石将军通过气。
所以石向义一早起来没看到秦琅也不奇怪,只是现在进京队伍里还有许多王府隐卫,还有好几车秦小王爷买的特产。
石向义其实挺佩服秦小王爷的,夫人领军打仗、以一敌百,他一点也不急。
夫人被皇帝召回京城受审,他还有心思给王妃买西疆特产。
此子,真乃奇人也。
石将军询问沈若锦,“十姑娘,这些隐卫和这几车东西……”
沈若锦早有打算,“隐卫从哪来的回哪去,至于这几车东西,第一车留下,其他的全部送到镇北王府去。”
“还留一车做什么?”
石向义百思不得其解。
沈家祖孙马上要面见皇帝,此一去,还有没有命活都不知道。
难道还指望着给皇帝送一车西疆特产,让皇帝看着这些情面上,放她们一马。
沈若锦没回答他的话,走到第一车货物前解开了绑了一路的麻绳,抬手掀开了盖在最上面的麻布。
此时风大,把麻布吹得迎风展开,露出了一口棺材。
“哪来的棺材?”
石向义登时大惊。
护送了沈家祖孙一路的西州兵个个呆若木鸡。
出发前,二皇子派人检查过沈若锦夫妇带回京城的东西,秦小王爷在回京前夜带着夫人上街买了许多西疆特产,说是要带给镇北王妃。
亲卫们暗自检查的时候也确认过,的确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特产。
那这口棺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回京队伍里的?
棺材里又是什么?
石向义等人一时间不敢细想。
沈若锦抬手把棺材从头摸到尾,哑声道:“舅舅、兄长们,小十带你们回家了。”
天边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仿佛天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