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从高处冲刷下来,天色极暗,秦琅带着众人几乎要把整个山洞挖穿,挖出了不知道多少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闷头拼命地挖。
到了此刻,依旧没有沈若锦的踪迹。
直到另一处山洞坍塌,矿石堆被人从里面推开,不断有人从里面冲出来,满身尘灰的沈若锦重见天日,就被浇了满头满身的雨水。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沈姑娘!”
“沈姑娘在这!”
沈若锦还在那指挥山洞的苦役和弟兄赶紧往外跑,“快、快出来!”
秦琅转身看向反方向的山洞口,大雨滂沱,淋得人视线模样,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沈若锦。
那是他的沈若锦。
秦琅扔掉铁铲,朝沈若锦大步走去,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快——”
沈若锦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一个拥抱打断。
她抬头看见满面雨水的秦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让你在寨子里好好休养吗?怎么跑矿山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
秦琅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饶是暴雨不断,天光暗淡,沈若锦也看到了秦琅毫无血色的俊脸。
他死守青龙寨,受了重伤的那天,脸色都没这么难看。
沈若锦默了默,不用想也知道秦琅肯定是以为她出事了不顾伤势匆匆赶来的。
她带着弟兄进入山洞深处救人时,洞口忽然发生坍塌,堵死了出来的路,只能暂时往里退,另寻出路。
在山洞里劳作多时的苦役对山洞较为链接,带着他们一边救人,一边寻找还没堵死的出口。
洞中黑暗,沈若锦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找到这一处可以窥见一丝光亮的出口挖通,一出来就看到了秦琅。
沈若锦抬手抹去秦琅脸上的雨水,“我没事,毫发无伤,你不要担心。”
秦琅特别想说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再说自己毫发无伤?
但他此刻犹如失声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他把沈若锦抱得更紧了一些。
“秦琅,你抱得太紧了。”沈若锦抬手在秦琅背后轻轻抚拍着,安抚着。
秦琅把她抱得太紧,衣襟上的血都沾到了沈若锦身上,铁锈味萦绕在她呼吸间。
沈若锦蹙眉,“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伤口裂开算什么?”秦琅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我都被你吓死了!”
沈若锦煞有其事地摸了摸秦琅的头,温声哄道:“摸摸头,吓不着。”
秦琅顿时:“……”
不断地有人从山洞里跑出来,跟沈若锦一起死里逃生的弟兄一瞧,三三两两抱作一团,庆幸自己还活着。
乔夏和沈知安、鲁三金等人看到沈若锦从另一个山洞平安出来了,也扔掉铁铲围了过来。
“小十!他们说你被埋在矿洞了,妹夫都急疯了了!”乔夏也想抱沈若锦,但是秦琅毫无眼力劲,一点都没有撒手的意思。
乔夏这时候也知道不能跟秦琅争,只能上上下下打量沈若锦有没有受伤,还说毫发无伤呢,挖洞挖的手上全是血。
也就欺负妹夫这会儿抱着她根本看不见。
“弟妹没事就好没事没好!”林修齐这一天又是骑马上山,又是拿铁铲挖山洞的,累得迈不动步子,也抬不起手臂,拖着沉重的双腿奔过来,确认沈若锦平安无事才连连说上天保佑。
要是沈若锦真的出了什么事,二郎真得疯。
鲁三金在边上哭得更大声了,“我就说沈姑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那些刚从矿洞出来的苦役跟他一起哭,哭死里逃生,哭滔天苦难就此结束。
这边正说着话,不远处再次发生塌方。
“小十回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沈知安上前拍了拍秦琅的肩膀。
沈若锦喊了一声“三哥”。
沈知安看向她,低声说:“没事就好。”
“没事、没事了。”沈若锦捏了捏秦琅的后颈,“梁王的人在山上挖了太多矿洞,再耽搁下去,只怕整座矿山都会塌,我们得赶紧撤。”
秦琅这才松开她的腰,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走。”
先下山。
由于秦琅不肯放开她的手,沈若锦也怕他伤势更加严重会在半路昏过去,同人就乘一骑下山而去。
沈若锦脱下外衣系在秦琅身上,试图捂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秦琅按住她的手,“不用管,也没那么疼。”
“伤口裂开,怎么可能不疼?”
沈若锦宁可秦琅像以前那样跟她撒娇喊疼,也不想看他佯装无事。
秦琅之前是真没感觉疼,一心都扑在沈若锦身上,只盼着她平安无事就好。
知道现在,三魂七魄也还没完全聚起。
他任由着沈若锦快速处理他崩裂的伤口,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暴雨完全打湿了,他从听闻沈若锦被埋在矿洞里那一刻开始,就如坠冰窟,四肢都是冰凉的。
沈若锦看秦琅还有些木然,像是没从噩梦中醒来一般,她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没事了,秦琅。”
秦琅的眼里这才渐渐聚起光亮。
山上许多刚刚得救的苦役都走不过路,大多都是弟兄们一起抬下山的。
林修齐累的上不了马,差点被马一蹄子甩进水坑里,乔夏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还扶了他一把,问他:“林公子,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用不着。”林修齐先前就被乔夏嘲笑过马术不精,到今日还记得很清楚。
于是林公子拒绝了乔姑娘,走向了沈知安,“三哥,你带我一段呗。”
“好。”
沈知安朝他伸出手去。
林修齐搭在三哥身上,很快就上了马。
天色极暗,山路难行,马匹也有限,骑马的弟兄大多都带着一个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