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快些回家去安葬你父亲吧。”
沈知行说完转身就走,那小姑娘再喊他,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完好的左手挥了挥。
阳光笼罩在他身上,温暖而明朗。
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直到沈知行没入人海,再也瞧不见了才转身离去。
“张伯。”沈若锦喊了车夫一声,“我们就在这下,你去送那个小姑娘回家,看看她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是,十姑娘。”
车夫连忙应声。
秦琅率先走出马车,转过身来伸手去扶沈若锦,两人在此处下马车步行,隔着一大段距离跟着六哥。
沈知行打趴魏府豪奴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也不再因为行人总是盯着他的右袖看而低着头,他昂首阔步,是不是在小摊贩面前停下来,看看他们做的小玩意。
他看到想买的东西,一只竹编的蹴鞠球,本想掏钱买下,摸了摸腰间,才想起刚刚把钱袋给出去了,只能跟小摊贩说下回再来。
“六哥。”沈若锦见状,大步走了过去。
秦琅把自己的钱袋抛给沈知行,“六哥想买什么,银子我这里有。”
沈知行伸手接住钱袋,“你们怎么在这?”
“随便走走。”沈若锦说着又补了一句:“这边热闹。”
秦琅的钱袋里没有碎银,沈知行从里头取出一个金锭递给小摊贩。
小摊贩为难道:“这……我这找不开啊。”
“那就别找了。”秦琅向来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你这摊子上的东西我全要了,待会儿全都给我送到安西王府去。”
“好勒好勒。”小摊贩连连点头,遇上大主顾了,“安西王府是吧?小的这就打包好送过去。”
沈知行见秦琅这般豪横做派,忍不住问沈若锦,“妹夫……一直都这样?”
沈若锦压低跟他说:“王妃也这样。”
母子俩都这样,一脉相承。
沈知行同秦琅道:“不用全部都买下,我只是瞧这个竹球做得挺别致,咱们家里又没有小孩子,其他的东西都用不着。”
以前这些小玩意都是沈六亲手做的,小十喜欢的小玩意,六哥都能给她做出更好的来。
现在他只有一只手,做是做不成了,好在这些东西有钱就能买到。
沈若锦看着六哥,基本能琢磨出六哥在想什么。
秦琅却笑着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先备上。”
沈若锦顿了顿,“你这准备得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秦琅笑道:“既然都出来了,再去前面逛逛?”
“好。”沈知行应声,拎起钱袋还给秦琅。
秦琅没接,“六哥拿着吧,待会儿看到什么想买的,尽管买。若是钱袋里的银子就报我名字,让他们先把东西送到府里去。”
妹夫是真的不把金银当回事,沈知行不急不缓地朝前走去。
秦琅牵着沈若锦跟在六哥身后,在街上闲逛。
对沈知行来说,京城的一切都是陌生又熟悉的,四年未归,很多人事都已变迁,从前他最爱去的那家酒楼已经改卖茶叶,昔日骑马倚斜桥,满朝红袖招的盛况也已不复从前。
好在他本来也不是贪慕那些虚荣的人,跟小十和妹夫一起闲逛,时不时说两句,才真的有了他还活着,他回到京城了的真实感。
回王府的路上,沈知行跟沈若锦他们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动手打了忠义侯府的小侯爷魏延,这几日魏家可能会上门找麻烦。”
“这都不算事。”秦琅笑道:“六哥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哪任职吧?”
沈知行问他,“妹夫在哪任职?”
秦琅下巴轻抬,“御史台。”
他生怕六哥不知道似的,又补了一句,“就是专门向皇帝告状,成天写折子参这个参那个的御史台。”
沈知行轻咳了一声,“我知道。”
倒也不必说得这样清楚。
沈若锦忍不住道:“你这样说御史台,小心被徐大人听到。”
“听到就听到。”秦琅道:“当着徐大人的面,我也是这样说。”
六哥是为了救那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才当街跟魏府的人动手的,这事秦琅和沈若锦全程目睹,就算六哥不提,她俩也准备暗中善后。
现在六哥自己先提了,秦琅自然也要把他的打算说出来,好让六哥放心。
秦琅道:“我打算回家就写折子参忠义侯府一本,参不倒魏延,我这御史台也不用待了。”
沈知行道:“妹夫不是在告假养伤?这时候写折子参忠义侯府,岂不是要提前赴任?”
“提前赴任,更显得我为官勤勉,是好事。更何况我的伤早就好了,夫人知道的。”
秦琅说着给了沈若锦一个眼神。
就他在榻上龙精虎猛那样,的确没必要再养伤了。
沈若锦轻咳了一声,“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六哥不必担心。”
“也好。”沈知行原本还担心自己一时意气,给家里惹了麻烦。
现在妹夫能先发制人,参忠义侯府一本,也是好事。
三人回府,沈知行找了把刀在院子里练左手刀。
秋意正浓,独臂青年在漫天落叶中舞刀如飞,抛却了断臂之痛,接受所有,好的坏的,都不能再影响他的心境。
柳氏和张氏见了,一个眼眶酸涩,一个吩咐厨房晚上加菜。
沈六这些时日太过沉默,她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现在看到沈知行出去一趟,回来就开始练左手刀,就知道他终于走出来了。
而另一边院落里。
沈若锦站在案边磨墨。
秦琅提笔写奏折,他下笔如飞,写魏延当街侮辱为国而战、战至伤残的英雄,写魏延带着豪奴欺行霸市,为所欲为……
在南州写了那么多折子,秦琅都觉得真假参半,很多不能直接说的,还得现编。参魏延就简单多了,直接写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