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暖烟捧着账单,一项项的仔细看。
廖掌柜微微弯腰,候在她身侧,随时听候差遣。
梁姨娘见了,心里怄火,从没见廖掌柜对她这么尊敬过!
“百花烟雾凤尾裙。”
“云丝珍珠绣鞋……织锦镶毛斗篷……岚媛青绿锦长衣……”
谢暖烟大致瞧了瞧,账单上有男子衣物,也有女子衣物,足有二十八套,再加上配套的鞋袜,还订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总价将近三万七千两。
“廖掌柜是否弄错了?”
她放下单子,疑惑道:“我没买过这些东西。”
廖掌柜愣了下,赶紧看向对座的梁姨娘:“是梁姨娘,和这位云小姐一起去店里订的。”
梁姨娘心里‘咯嘣’一下。
十多年不管后宅的谢暖烟突然出山。
出嫁四个多月的叶锦潇一回来就耀武扬威。
这母女二人该不会是事先通了气,不想付账吧?
当即道:“姐姐有所不知,天冷入冬,妹妹特地给老爷和老夫人订做了厚衣裳。”
“老爷日日早起上朝,冬日严寒;老夫人上年纪了,挨不得冻,更应该穿得厚实些。”
“这些都是孝敬夫君与老夫人的衣物,你快将银子归还到账房,先把钱付了,如果姐姐想持掌管家大权的话,妹妹过两日再交还于你。”
梁姨娘一番话说得很是漂亮。
孝敬夫君与老夫人。
如果谢暖烟不给钱,就是不孝顺,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是一个好儿媳。
当着外人的面,谢暖烟肯定是要面子的。
谢暖烟轻笑一声:“妹妹有这份心,老爷与老夫人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把账单还给廖掌柜。
“廖掌柜,既然梁姨娘想敬孝道,我便全了她的这份心,去找她取钱吧。”
梁姨娘登时错愕。
找她取钱?
她就是一个后宅妇人,一个月二十几两银子的月银,就算是把她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眼看廖掌柜拿着单子朝她走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姐、姐姐……我是从账房支的钱,可你却把账房的银子都拿走了,让我怎么付?”
谢暖烟疑惑的问道:
“我拿的是自己的钱呀。”
“我爹每个月给我两万两零用钱,十六年未曾间断过,可我刚才到账房一瞧,怎么只剩五万多两了?”
叶锦潇侧头,也疑惑地附言道:“对啊,娘,外祖每个月给那么多,十几年下来,至少四百万两银子,怎么只剩五万了?”
“梁姨娘,你怎么管家的?”
梁姨娘面色惊变。
这,这……
这些钱自然用于官员送礼、疏通关系、全府上下吃穿用度、再私自存一些……
“姐姐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四小姐闯了不少祸,赔了不少银子,再扣掉一些吃穿用度,便只剩这些了。”
赶紧推到叶锦潇头上。
叶锦潇这个贱人是什么性格,谢暖烟心里有数。
“哦。”谢暖烟应了一声,像是信了。
“原来是潇儿花掉了,那没事了,我就说,老爷一个月五百两月奉,这么一点钱,应该很好打理才是。”
廖掌柜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叶太傅月奉那么少,都不够在一品绣买一套首饰的,梁姨娘却一口气订了二十八套衣裳,三套首饰,原来花的都是太傅夫人的钱!
“梁姨娘,还请您快些结账!”
那些衣服和首饰都是专门定做的,价值不菲,可千万别赖账!
梁姨娘脸色青了。
这让她去哪里拿钱?
这十几年来,一直花的都是谢暖烟的钱,谢暖烟突然不给他们花了,这不是故意针对他们吗?
谢家那么有钱,根本不缺一品绣这一万八千两。
谢暖烟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老夫人,您看……”
老太太皱着眉头:“暖烟,订的这些冬衣,都是梁姨娘的一片好心,你还不快把银子付了?”
谢暖烟轻笑道:“她的一片好心,为何要我付钱?”
“你跟梁姨娘是姐妹,分什么你的?我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的银子自然也是大家的。”
老太太不高兴的看着这个儿媳妇。
“快去取钱,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聿王殿下也在这里,难道你希望潇儿的正妃之位坐不稳吗?”
换做往日,谢暖烟家缠万贯,只要为了女儿好,一掷千金,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可女儿之前的一番话,令她如梦初醒。
——娘,叶太傅成败都在你,你才是这个游戏的主导,为何要看别人脸色,忍辱求全?
——谁说商人是下等人?
——娘,把经济主权握在手里,到时你再重新看看,到底谁才是下等人!
谢暖烟挥金如土,从不在意这点钱财,可今日计较起来,才发现这家人的吃相很难看。
他们买衣服,为什么要她付钱?
而且这单子上的衣物,有老爷的,老夫人的,三位少爷的,也有梁姨娘跟云微微的,偏偏没有她的衣服首饰,为什么要她付账?
“老夫人说笑了,我嫁进门时带来的嫁妆,不早就被你们花完了么?”
“后来,每个月两万两,是我爹单独给我的零用钱,是我自己的。”
“你!”老太太脸色青了青。
这个谢暖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不介意她商女的身份,允许她嫁进太傅府享清福,现在只是叫她拿点银子而已,她还不乐意?
要知道太傅夫人的尊贵的身份,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廖掌柜傻眼了。
看看太傅夫人,再看看梁姨娘,又看看手里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