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短暂的晕眩之后,意识又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只是眼前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隔着一层薄雾,隐隐能看到后面薛红云的身影,却看不清她的容貌。
“我其实和你一样,也是误入那个村子的外来客。”薛红云语气轻缓,慢慢开口。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能听我说这些话了,或许只有同样身为外来人的你,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薛红云是村子外面来的?
难道她就是野猴子之前说的那个来自外面世界的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失足掉下悬崖摔死了吗?
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薛红云不等我提问,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听说在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深山老林里存在着一种叫化形蛊的神奇蛊虫,于是四处打听,循着一丝线索找到了一座水雾弥漫的山峰。”
“那山峰很奇怪,忽远忽近,像是会移动一般。而且,无论我怎么想要靠近,都追不上它。”
“明明它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找不到上山的路。”
“我年轻的时候性格固执又要强,自然这座神奇的山峰有了浓厚的好奇心,发誓一定要追上这座山。”
“一连追了半个月,那座山始终离我还有一步之遥。我有些泄气,又累又饿,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山下睡着了。”
“等我醒来,发现那座山不见了,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好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也到处是山,却不是我攀登过
的山,我在这里找到了很多之前没有见过的植被和动物,有很多甚至只有在古籍上才有相关的记载。”
“一开始我很兴奋,为自己不平凡的机遇感到高兴。”
“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迷路了。确切的说,我被困在了某个区域,虽然这里看着重山万里,但我能活动的范围只有一片。”
“一旦我试图离开这个范围,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好在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我受伤之后被一个叫阿菊的女人救了。”
“她是新月村的村民,和父母家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片林子,也不知道外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因为我带去了一些珍稀的药草,阿菊的父母同意我暂时留在他们家。”
“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我闲着无聊跟阿菊说了一些外面世界的故事,还叫她写字,画画,下棋……”
“她很聪明,也很好学,看着我的眼神总是透着光,对我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拜。”
“我出生在一个养蛊世家,虽然天赋不算差,但同辈之中总有比我更出色更努力的孩子,所以从小我就没有被人关注过,或者说,我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阿菊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享受,内心的虚荣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满足。”
薛红云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好像在嘲笑自己当初多么的年幼无知。
“在跟阿菊相处的那段时间,我发现新月村的女人地位很卑微,处处都要看男人的脸色。”
“男人在这里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他们可以任意的打骂家里的女人,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附属品,一件生育的工具,一个并不中用的劳动力。”
“而女人们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社会结构,她们在男人面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面对责骂和殴打,习惯性的屈从,忍耐,没有人敢站出来反抗。”
“我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使命感,我想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解救村里那些水生火热中的女人。”
“我可以教她们读书认字,唤醒她们陈旧的思想,让她们团结起来,用自己的力量提升女人的地位,得到一定的话语权。”
“一开始我的想法很好,也吸引了不少女人来学习,我感觉自己正在做一个能改变别人命运的伟大变革,我心里充满了自豪和责任感。”
“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和重要性,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因此而沸腾。”
薛红云一边说一边叹息一般笑道:“可是很快,村里的男人就知道了我的企图,他们野蛮的闯进阿菊家的院子,对我拳打脚踢,把我抓起来,给我按上子虚乌有的罪名。”
“他们说我是妖言惑众的妖女,要危害村子的安危,会给村子带来不幸。”
“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要处死我,以绝后患。”
“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我觉得我之前做的那些不会白费,我鼓励村里的女人联合起来,就像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一样。”
“可是你猜怎么
着?那些人就站在台下怯懦的看着我,谁都不敢站出来,直到我被村长的人推下了山崖,也没有人吭一声。”
“山崖很高,我以为我掉下去必死无疑,但没想到我命大,尽管四肢和内脏都受了重创,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我躺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才啃咬我的躯体。”
“我的神经已经坏死,其实是感觉不到痛感的,但是那种血肉被啃咬的真实感还是会反射到我的脑子里。”
“你能想象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吗?”
“那种身体被啃咬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薛红云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声音仍在微微的颤抖,可想而知她当初是多么的惊恐。
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如果她的身体在那个时候真的被上面东西啃食,不可能还能存活到现在,说明之后事情肯定是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我在那恐惧之中煎熬了很久,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我感受到了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温度,我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
薛红云欣喜的往下说:“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站起来查看了我的身体,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掐自己的时候又有明显的痛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