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时安一脚踹开屋门,叫了一声奶,提起拳头便要打人,待看清楚占上风的是贾老太,就放下了拳头。
“桃儿!”
他大步流星走向山桃,猛地将山桃抱在怀中,又气又心疼地训斥她:“不是叫你不要跟尹娘子来往吗?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问了两遍,山桃只咿咿呀呀地喊娘,孙时安就慌了:“奶,你快来看,桃儿这是怎么了?”
贾老太骑在尹娘子身上,喘着粗气道:“这两个黑心肝的臭娘们儿给桃儿下了药!哎呀累死我了,时安啊,你赶紧把桃儿带回家,去请个大夫来……”
话还没说完,孙时安就抱着山桃走了。
贾老太也赶忙站起来,朝着尹娘子便啐了一口:“烂了心肝的王八羔子!呸!合该做窑姐儿!既被人赎出来了,做小妾也好,做外室也罢,好好地过你的安生日子,多好!给你做人的机会你不做,非要去做畜生!”
“我家桃儿要是醒了,好好儿的,我老太婆就饶你这一回,你的因果自有别人给!可我的桃儿要是有一点差池,我就喊人把你给卖了!这回你还想再回窑子?呵呵,做梦吧,这世上有比窑子还腌臜的去处呢。”
“在窑子里,你还能绫罗绸缎裹满身,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腿一岔,做那娇滴滴伺候人的营生,可要到了那更腌臜的地方,你连泔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贾老太气哼哼地出了胡家,正好撞上哼着小曲儿回来的胡老爷,迎面就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剜了胡老爷一眼,才匆匆回了自家。
孙时安已经去请大夫了。
贾老太径直去了西屋,见山桃躺在床上睡着了,就先脱了山桃的衣裳,细细查看山桃的肉皮儿。
虽说贾老太和王素芬从前不待见山桃,但因为贾老四疼闺女的缘故,她们也没明面上苛待山桃。
平日不给山桃好脸子瞧,时不时地骂几句丧门星,再赶着山桃去干活儿,就差不多了。
就是打,也不像别的庄户人家那样,不把闺女当人,照死里打。
顶多是狠狠掐几下,或者拿着笤帚往山桃身上肉多的地方抽。
贾家吃的好,也不咋叫闺女下地,无论是贾秀莲还是山桃,肉皮都又细又嫩。
尤其是山桃,皮儿比贾秀莲还要白净,若是狠掐一把,或者磕着碰着哪儿了,极易当场就泛红,第二日便要发紫返青。
就因为这个,贾老太总说山桃这是胎里带来的煞气,命不好,没福气,活不长,养着养着就能丢了小命,不如不养,省得白费粮食。
眼下才一脱了山桃的衣裳,贾老太就低声怒骂:“这两个畜生!咋把我老太婆的孙女欺负成这样!”
只见山桃后背肩胛骨已经泛红了,大腿根儿都被人掐破了皮儿。
再一摸身上,烫得吓人。
贾老太吓一跳,赶忙给山桃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将尹娘子送的那几件衣裳用棍子挑了,扔进火盆里,端着跑到魁元巷路口烧了。
正好喜乐宝韩老板的闺女韩金枝路过,要来孙家找山桃说话。
因贾家一年总要去喜乐宝吃几次饭,两家都认识,韩金枝就朝着贾老太问了一声好。
“金枝啊,奶托你个事。”
贾老太从贴身的袄子里掏出一个卷成一个卷儿的蓝帕子,把帕子一层一层地打开,抓了一把铜子儿塞进韩金枝手里。
“你去香烛店帮奶买一刀纸钱三股香来,剩下的钱都给你了,就当是给你的跑腿费。”
韩金枝看到铜板眼睛就发亮,甜甜地应了一声,拿了钱就跑,一会儿工夫又跑回来。
“贾奶奶,我家就有纸钱和香火,我给你拿来了。”
只字不提那一把铜板的事。
要是搁在往常,贾老太早就急眼了,非得揪着韩金枝的衣领子,叫她把铜板交出来不可。
现在她惦记着山桃,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铜板的事,当即就把纸钱扔进火盆烧了,点了三股清香,朝着四方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韩金枝好奇极了:“贾奶奶,你这是干啥呢?”
贾老太阴沉着脸,朝着胡家的方向啐道:“你山桃姐招惹上晦气的东西了,她天生带煞气,魂儿不全,我怕她叫晦气沾了身,帮她拜一拜各路的神仙小鬼。”
韩金枝便兴致缺缺:“原来是为这个,贾奶奶,山桃姐在家吗?我找她说会儿话。”
“她病着呢,你过几日再来吧。”
“哦,”韩金枝不悦地拉长了声调,“罢了,贾奶奶,你帮我跟山桃姐说一声吧,就说我家的喜乐宝不卖了,我爹说了,顶多再过一个月,秀水镇就只有喜乐宝,再无春风居。”
她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走了,贾老太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忽然一拍脑门儿,叫了一声:“哎呦,我给忘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奶,你把啥给忘了?”
孙时安拖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大夫拐进巷子口。
那老大夫就是给山桃看诊开了一堆坐胎药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贾老太:“老太太,老夫就说那坐胎药极其有效用,这不,你孙女才吃了两日,就怀上了。”
贾老太的脸都黑了:“你才怀上了呢!你这老大夫莫要说浑话,赶紧去看看我大孙女去!”
老大夫一路走来气喘吁吁,连口水都没捞得着喝,就被催着去给山桃看诊。
“啧……”
他一薅上山桃的手腕,眉心就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你们这是给她瞎吃啥了?”
孙时安的心都悬起来了:“大夫,这药害人吗?”
老大夫脸色不好看:“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药?这药可不兴乱吃,那是下九流害人的玩意儿,吃多了,人就变傻了,万幸她不是吃进去的,想来是闻了闻,老夫给开一副药,吃下去睡一觉就好了。”
“这下九流的药倒是不打紧,要紧的是,小娘子身上发起了热,她本就体寒虚弱,万万不能受凉发热,春日受寒,极易伤身呐。”
老大夫开了药,孙时安把老大夫送走,便喊了一声贾老太:“奶,烦劳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