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妈妈带着山桃跟贾老太进了上房。
这算是赵家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院落。
小厅堂里的桌椅板凳用料都很考究,做工细致,雕花精美,那门框和窗户棱子上都雕着各种繁复精美的花纹图样。
没有个一二年,做不出这样的木工活儿。
可见这家子从前有多么奢华。
山桃才刚要落座,赖妈妈连忙叫了一声,从门后抱出两个小杌子,叫山桃和贾老太坐在小杌子上。
“老太太,大娘子,这是我们赵家的规矩,像你们这种身份的人,来了我们赵家,只能坐在小杌子上,你们赶上了好时候,从前你们都进不得上房,也见不得太太和大奶奶,只能见着外头管事的婆子。”
哟,这话说的,她们还得跪下来谢谢赖妈妈赏给她们小杌子呗?
贾老太气得不轻,山桃却笑道:“果真是我们赶上好时候了,正好赶上你们赵家缺钱,把管事的婆子们都给卖了,不然,我们可见不着你家太太和大奶奶了。”
赖妈妈脸色一白:“你……”
“我咋啦?赖妈妈,我说的不对吗?要是你家管事婆子还在,那我和我奶岂不是就得在外院坐着呢。”
赖妈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是想骂人,可眼睛一扫桌面上的那几样点心茶叶,这骂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脖子一抻,硬生生把骂人的话给咽了下去。
许是不想单独面对祖孙俩,赖妈妈借口进去请示赵太太,就出了小厅堂,把祖孙俩晾在这里。
呵呵,这可真是赵家的待客之道呢。
人一走,山桃就把贾老太拉起来,坐进桌子边的椅子里。
椅子打出来,就是给人坐的。
有高椅子不坐,为啥要苦哈哈地蜷缩着腿儿坐那矮板凳?
那不是傻么。
赖妈妈迟迟不回来,估摸着是想给她们祖孙俩一个下马威,山桃才不吃这一套,她直接就把带来的点心撕开一包,让她奶吃!
赵家待客不备点心果子,她们自已带来就是。
光吃点心,嗓子干得很,贾老太就吩咐山桃:“桃儿,你去瞅瞅,看看赵家的灶房在哪儿,咱们烧点水泡壶茶喝,这茶叶还是你成婚的时候,时安送的聘礼呢,这可是好茶叶,咱不能白给这一家子无赖喝。”
贾老太之言深得山桃的心。
她可不想糟蹋了自家的好茶叶。
“奶,放心吧,一会儿走的时候,咱们把茶叶给拿走。”
又坐了一会儿,眼瞅着都到晌午了,也没人来招待她们,山桃便坐不住了。
“奶,走,咱们去吃饭!”
贾老太黑着脸问:“上哪儿吃饭?一会儿咱们出去了,他们又不让咱们进来,那可咋办?”
山桃抿唇一笑,她深吸一大口气,动了动鼻子,就戳了她奶一下:“奶,你闻闻,是不是哪儿有饭味儿?”
贾老太好吃,那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鼻子一动,就朝着东边指:“桃儿,饭在那儿呢,走,咱们吃饭去!”
山桃嘿嘿一笑,不给她们饭吃,她们就自已找饭吃。
有手有脚有嘴巴,还能饿死不成。
祖孙俩循着饭味儿,一直摸到院子最东边的一间堂屋。
山桃探头一瞧,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坐在上首的是个容长脸的妇人。
她看起来跟王素芬差不多年纪,一身家常衫子,洗得有些发白,但是看那个料子,便知道这身衣裳刚做的时候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除了头上一支银簪子之外,妇人身上再无别的首饰。
她脸色蜡黄,颧骨高耸,两颊深陷,嘴巴紧紧地抿着,一看便知是个刻薄相。
想来这就是赵太太了。
赛西施摊上这样的婆母,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赵太太下手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瘦猴儿一样,长衫罩在他身上晃晃悠悠,好似裹了一具骨头架子。
他相貌上有几分像赵太太,但眉眼之处多了几分清俊,看着要比赵太太顺眼。
只可惜嘴巴总撇着,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叫人望而生厌。
赖妈妈和赛西施一左一右,站在赵太太身后,跟在家时候相比,赛西施可素净多了。
她套了一件不合身的袄子,颜色和花纹都老气横秋的,身上什么首饰都没有,光从打扮来看,比赖妈妈还像一个老妈子。
她脸上也没有了那股精明泼辣的神气,反而低眉顺眼,恭敬又谦卑。
山桃看了就来气。
赵太太可不是个值得敬重的人啊,赛西施大可不必这般恭顺。
恭顺得过了头,就会被人瞧不起,凡事都要被踩一脚。
山桃上辈子不就这样吗?
好在她死过一遭,总算醒悟过来了。
赖妈妈最先看到山桃和贾老太。
她有些慌张,忙冷着脸呵斥:“你们俩怎么过来了!快快出去!这是主子们用膳的地方,你们可别污了这块地儿!”
啧啧,还摆谱儿呢。
山桃伸长脖子一瞧,所谓的膳食,就一碟青菜,一盆焖豆子,还有一小碗猪油渣,是用来拌糙米饭吃的。
贾老太现在可不能吃猪油渣,这东西吃了容易长肥肉。
就那碟青菜能勉强吃一吃吧。
山桃就拽着贾老太进了屋,先是笑盈盈地朝赵太太行了礼:“赵家太太好,想必您身边这位管事妈妈跟您说过了,我是镇上孙家肉铺孙时安的娘子,这是我奶,我们路过赵家庄,想着来瞧瞧赛姐姐。”
“早上就来了,你们家这个管事妈妈却把我们祖孙俩晾在厅堂里,不给茶水不给点心,晾了我们一上午了,如今到了饭点,也不说请我们吃饭,赵太太,我想问一声,这就是你们赵家的待客之道吗?”
赛西施拼命地给山桃眨眼睛,山桃只当没看见。
“这种老妈子就是不合规矩!赵太太,你可不能惯着她,纵得她无法无天,奴大欺主,客人来了,看着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