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半天门,里头才有人应声。
一听,正是张春兰。
孙时安便扬声道:“春兰姑娘,你快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去,你娘没了。”
门里噗通一声,似是有人跌倒了,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嚎哭:“娘呀!娘呀!”
张春兰哆哆嗦嗦地穿好衣裳,连自已的包袱都没收拾,开了门就要跟孙时安走,贾秀莲却在此时追了出来。
“张春兰,你要去哪儿?这个家,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张春兰此时正是伤心的时候,哪还能分出心神跟贾秀莲吵嘴。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倚在门框上,估计都得瘫在地上哭。
山桃心下不忍,就替张春兰求情:“大姐,春兰娘没了,你就让她回去吧,她爹不着调,她弟又小,家里指着春兰操办呢。”
“我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操什么心!”
贾秀莲掐起细腰,照着张春兰的脸啐了一口:“贱婢!你如今是我的丫头,你家里人如何,跟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你今儿个要是敢出这个大门,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你卖!你卖!你卖!”
张春兰哭着往贾秀莲的身上撞。
“你就是把我卖进窑子里去,我也得回去看我娘!我是个不孝女啊!我连我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不孝呀!”
她瘫坐在地上,一面哭,一面狠狠地甩着自已的脸。
山桃把她拉了起来:“别哭了,赶紧坐我家大车回去吧,时安哥说,你家里只有你弟弟一个人,你爹又不知道去了何处吃酒,虽说有赵五叔等人帮忙操持,可家里还是得有个能顶事的人才行。”
“不准走!”
贾秀莲一把推开山桃,拽着张春兰,抡起胳膊给了她一巴掌。
“甭说今日你娘死了,就是你全家都死绝了,没有我这个当主子的发话,你也别想走出我徐家门一步!”
“秀莲,你在做什么?”
不知何时,徐光宗竟披着外裳站在西屋窗下。
山桃蹙了蹙眉。
方才贾秀莲是从东屋跑出来的,徐光宗却是从西屋而出。
这二人成婚才一个月,就分房睡了吗?
看来贾秀莲就是个绣花枕头,嘴上说得厉害,却拿不出笼络男人的手段。
徐光宗还没考上秀才呢,就跟她分房睡了,以后要是真的出息了,贾秀莲的日子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呢。
不过两个人闹得越厉害越好,山桃乐见其成。
“相公!”
贾秀莲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张春兰便哭着冲了过去,跪在了徐光宗脚边。
“我娘没了,求相公开恩,放我回去,送送我娘!家里的事情处置好之后,我保证立马就回来!”
张春兰相貌平平,可如今她两眼泪汪汪,跪在徐光宗脚下,抓着徐光宗的衣角,仰着头,一脸信赖地看着徐光宗,眼里充满了渴求,就让徐光宗有些挪不开眼了。
谁不想要这种被求着的感觉呢?
徐光宗忙扶起张春兰:“什么求不求的,这是大事,你快回去吧,东西都带齐了么?家中可有钱治丧?”
张春兰哭着摇头:“大娘子不肯给我月钱,甚至连我的卖身钱,都克扣着没给我。”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徐光宗挑了挑眉,淡淡地看了贾秀莲一眼。
他这一眼威慑十足,竟让贾秀莲打了个哆嗦。
“春兰,莫要哭了,大娘子这一阵子忙,准是把这件事给忙忘了,我这就让她给你。”
“秀莲。”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秀莲,明明听着很温柔,可山桃硬是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就往孙时安身上靠。
山桃太熟悉这个语气了。
上辈子,但凡她哪里做得不如徐光宗的心意,徐光宗便这般轻柔地唤她的名字,待她进了屋子,便使出种种下作的手段折磨她,叫她有苦说不出。
一想到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山桃就吓得直打哆嗦。
明知道这辈子她不会再经历那些噩梦,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桃儿,你冷吗?”
孙时安把山桃揽在怀中:“夜里风凉,你回家歇下吧,我送春兰姑娘回去。”
山桃咬了咬牙:“我不冷,我陪你一块回去。”
贾家跟张家前后街,张家治丧,贾家肯定得帮忙。
贾老四和王素芬两口子不在,贾老太年纪大了,夜里奔波经不住折腾,贾秀莲又靠不住,只能山桃回去了。
可她又怕徐光宗,就推说要回家收拾几样东西,便匆匆跑回家去。
徐家院子里,张春兰还在轻声啜泣着,一声一声地喊着相公,把徐光宗一颗心喊得麻酥酥的,若不是碍着孙时安在,他恨不得当场就扒了张春兰的衣裳。
“春兰,别哭,你先去收拾你的东西去,我跟大娘子说两句话。”
他招手让贾秀莲跟着他进了西屋,一关上门,他便掐住了贾秀莲的脖子。
“y妇!为何几次三番要落我的脸面!我好歹是个读书人,自家娘子却为了银钱苛待婢女,若是传出去,你叫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贾秀莲几乎都要喘不过气,她忙抓住徐光宗的手,拼命往外推着徐光宗:“相公……放……放开……”
徐光宗冷笑两声,才松开手。
“现在就去取二十两银子来,十两是春兰的卖身银,另外十两,是给她娘治丧用的,她的月钱另算,快去!”
二十两!
贾秀莲趴在地上,眼神跟淬了毒一般阴冷。
她大口喘着气,其间因喘得太急,还咳嗽了好几声。
“你还愣着作甚?”
“家里没有这么多钱,”贾秀莲爬起来,靠在了门板上,“相公动不动就请人吃酒,又要与同窗应酬,我典卖首饰得来的钱,全花在相公身上了,如今家里哪还有钱给那个贱婢!”
“没钱?”徐光宗发出短促的两声嗤笑,似乎是在嘲笑贾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