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说话火药味十足,山桃没这闲工夫看戏,跟一个车把式谈好了价钱,就拉着照庆坐上了大车。
闵怜儿也坐上车走了,贾秀莲就拦在了山桃这辆大车前头。
“这都半下午了,贾山桃,你领着丫头去哪儿?”
“我去哪儿,什么时候要跟大姐汇报了?”山桃冷冷开口,“我以后可不敢跟大姐走得太近,谁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东西就会少一样,被大姐拿去卖钱,我还要被人骂黑心呢。”
贾秀莲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山桃已经从胡太太那里听说了。
“山桃,你莫要生气,我这也是为你好呀,那胡太太跟魔怔了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你绣的东西,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你都拿出来,卖给那胡太太呗,她娘家有钱,你要多少钱,她都肯答应的。”
山桃不耐烦地挑眉:“我家里也有钱,不差这三瓜俩枣的,大姐你要是眼红,就回家关上门自已绣帕子卖给胡太太,可别忘了,咱俩的女红都是跟咱娘学的,我会的东西,你也会。”
学是一块儿学了,至于贾秀莲会不会,山桃就不知道了。
车把式赶着车绕过贾秀莲,径直往镇子外头的义庄奔去。
时近傍晚,这个时候去义庄,车把式心里头多少有些犯嘀咕,山桃特地给了双倍的价钱,才有车把式应下这趟活儿。
到了义庄跟前,大车刚停稳,照庆就跳下车,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一路喊着敦弟跑进去了。
那车把式都愣住了,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丫头,来了义庄胆子这样大的,竟然一点不害怕。
车把式就想到了别处,压低声音问山桃:“大娘子,这义庄里头躺着的,是你们的什么人?”
必定是极其亲近的人,否则,那小姑娘也不会一路叫着跑进义庄了。
山桃捏紧了荷包。
那里头装着两张画像,一会儿就能验证真伪了。
她无心应付车把式,就淡淡回他:“仇人。”
直到山桃走进义庄,车把式还在纳闷呢。
既然是仇人,那为啥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他?
难不成还要对仇人的尸身做些什么?
这义庄是镇上的地主乡绅筹钱建的,规模不小。
但因为常年只有吴老头儿一个人住,很多空房子便显得颇为破旧,一丝人气都没有。
那放尸身的大堂更是如此。
还未走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山桃摸了摸胳膊,笑着轻叹一声。
幸亏没叫贾老太跟着一块儿来,不然的话,贾老太肯定要喋喋不休地说些魂儿不全,魂儿没了之类的话。
照庆进去了再没出来,吴南风倒是出来了。
他换下那一身玄衣,换上了青布衣裳,人就显得精神利落了许多。
“孙大娘子!”
吴南风双眼亮晶晶的,笑起来很像是一只眼神清澈的小狗。
“我昨儿个跟着师兄,去了孙大娘子家中蹭饭,大姑娘待我好和气,照庆姑娘也很大方温柔。”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个话唠,喋喋不休,拉着山桃说个不停。
山桃把吴南风当成小孩儿来看待,就没舍得打断他,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才掏出那张画像:“南风,我听我家莹莹说,你们义庄里送来了这个人的尸身?我能去瞧瞧吗?”
吴南风瞥了一眼画像,便笑着点头:“干爷爷这会儿正好不在,大娘子跟我来吧。”
他引着山桃往后院去,山桃就疑惑地看向大堂:“怎么,尸身不是放在大堂中吗?”
“那是官府点名才能放的,譬如青山寨的应家,一家八口的尸身就放在大堂中,左右两边的偏堂,是给有钱人家的奴仆放的,这一进院子里的正堂,是给那些有钱人家暂时存放主子尸身的。”
“没钱的老百姓想要存放尸身,就只能往后院的偏房放,像是这画上的人,因为是无名尸,不知道是有钱人家的,还是没钱人家的,反倒会放在后院的正房中,专等着人来认尸呢。”
原来人死了,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不知道怎的,山桃一下子就想起贾老太给贾秀莲存的地府钱庄的银票。
要是这世间真有地府的话,贾秀莲死了,说不定还真的能用得上那八十八两的压箱银,只可惜,贾秀莲看不上。
来到后院正房前,吴南风忽然顿住了脚。
“孙大娘子,这画上的人是你什么人?”
“什么?”
吴南风勾着唇笑了笑:“我们干爷爷说了,要是有人来看尸,就得在认尸簿上勾一笔,无论这尸身到底是不是对方家人,来认尸的人,都得放下一笔钱,这个叫做去晦气。”
山桃明白,这其实就是吴老头儿自已在收钱嘛。
她掏出钱递给吴南风,又拿过认尸簿,很认真地问吴南风:“要在哪儿勾一笔?”
吴南风指了指空白处:“本是要写下认尸人的身份名字的,孙大娘子是熟人,就在这儿打个勾儿吧,名字就不必写了,省得干爷爷回来还要问东问西。”
山桃愣住了:“这么简单?那这钱,你们干爷爷怎么知道是我给的?”
“南风,你做什么呢!”
周士敦跟着照庆出来,皱着眉头呵斥吴南风。
“怎么连孙大娘子的钱,你都要收?把钱还给孙大娘子,她也不用在那认尸簿上登记了,就放她进去吧。”
吴南风很听周士敦的话,竟真的放下了认尸簿,带着山桃进去了。
进屋之后,他还不忘跟山桃抱怨。
“我这个师兄便是如此,干爷爷不在家,说好了来认尸的人,我们收下银子,不告诉干爷爷的,可等了这么多天,也就只等到了孙大娘子一个来认尸的,师兄却不肯收银子了,他不收钱,我们师兄弟什么时候能攒够钱赎身啊。”
山桃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赎什么身?”
“孙大娘子,你要认的尸就在那儿。”
吴南风却不肯说下去了,他轻轻地推了山桃一把,将山桃推到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