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
这哪里是来送红鸡蛋的,这分明是来要钱的。
王素芬就极其不耐地往外轰贾秀莲:“赶紧走吧!徐光宗能不能考上秀才还不一定呢,你倒是先问起家里的地来了。”
“哎呀,娘,你怎么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贾秀莲跺了跺脚。
“官人一定能考中秀才的,娘,你说再多丧气话也没用,我说他能考上,他就能考上,我过来问一声,是为了咱们家里好,等官人考中秀才,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自家的地挂在官人名下,好免赋税呢。”
“咱们家是官人的岳家,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可别不知足,现在要是不挂在官人的名下,等村里人行动起来,那还有咱们家什么事。”
任凭她说破天去,王素芬和贾老太就一个态度,不挂。
贾秀莲便恼了:“我是为咱们家好!你们怎么就说不通呢!”
王素芬直接出了屋子,不搭理她了。
贾老太倒还有几分好声好气:“徐相公还没下场呢,你倒是忙着张罗这个事,你爹又不在家,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回家多多照顾徐相公,好叫他省心些,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你瞧瞧你们家乱的,家不大,倒是塞了四五个婆娘,今儿个送走了一个,那还有钱大花和张春兰呢,有一个还大着肚子呢,秀莲啊,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贾秀莲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山桃。
“你看你妹子干啥?”贾老太凶了她一句,“你和你妹子再如何不对付,你妹子也是跟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是自已人,那钱大花和张春兰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被她们欺负了,打不过她们,你不会来娘家搬救兵?”
山桃怔住了,贾老太这是啥意思?
怎么话里话外有点帮着贾秀莲的味道?
她连忙朝着她奶撅撅嘴,贾老太就眨巴了两下眼睛,示意她安心。
山桃微微放下心,除了被黄大仙儿迷住了之外,贾老太其他方面清醒着呢,想来不会犯糊涂,又向着贾秀莲。
贾秀莲低着头不说话。
贾老太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她。
“秀莲,你原先是个挺机灵的孩子,自从嫁给徐相公,人就越发糊涂了,事事都走到了死胡同,就比方说徐相公找人生孩子这事,他连钱大花这种人都能看得上,却为何不找你?”
“你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呀,给他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如今倒好,一家子把你当成老妈子使唤,说起这事,我都觉得丢人!”
贾秀莲如遭雷击。
她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扶着墙才不至于倒下。
吓得翠珠连忙将她扶到炕上坐着:“大娘子,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贾秀莲摆摆手,她低头寻思了一会儿,便吩咐翠珠:“你回去找张春兰,就跟她说,我有事在娘家,这挨家挨户送红鸡蛋的事,我就托付给她了,快去吧。”
支走翠珠,贾秀莲才扑进贾老太的怀中:“奶,我的日子过得好苦啊!”
当初她也问过徐光宗,为何不能让她生孩子。
徐光宗是怎么说的?
说娶她回来,就是为了叫她赚钱管家的,生孩子的事情不用她操心。
不管是谁生了孩子,那孩子都会记在她的名下,喊她一声母亲,将来她母凭子贵,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手拿把攥。
可贾秀莲过后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生孩子和管家一事,根本就不冲突啊。
她没怀孩子之前,就能把徐家上下料理得妥妥贴贴,等怀上孩子,实在是没有精力管家,大可以叫徐母搭把手。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徐光宗的种儿,徐母就是看在大孙子的份上,也定然不会苛待她。
她只负责安心养胎就成了。
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为了钱大花和张春兰这两个小贱人,成天忙里忙外地操持着,还要时刻遭受徐母的白眼和谩骂。
贾老太说得对,她可不就是徐家的老妈子吗?
还是人人都可以支使,人人都能欺负的老妈子。
等她哭够了,山桃才递过去一块素帕子:“大姐,别哭了,先想一想怎么对付钱大花和张春兰再说吧。”
方才那一瞬间,山桃已经想明白贾老太为什么要帮着贾秀莲了。
贾老太这是在挑唆着贾秀莲跟钱大花和张春兰斗啊。
只有她们斗起来,徐家才能乱。
徐家越乱,徐光宗就越没有心思考功名。
兴许,张春兰肚子里的孩子也很难能保住。
徐光宗到头来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还是老的辣。
山桃心里暗暗给贾老太竖起了大拇指。
贾秀莲接过山桃的帕子,把眼泪都擦干净,才问道:“奶,从前都是我糊涂,才被他们母子拿捏,现在可怎么办呀?”
“真是蠢丫头,”贾老太朝着山桃努努嘴,“你跟你妹子学着点,你妹子才嫁给时安不到一个月,就把家里的钱都攥在自已手中,你呢?明明徐家上下吃你的,喝你的,却不尊重你,这怨谁去?还不是怨你自已没立起来?”
贾秀莲脸色便讪讪的。
她就说嘛,她是重生回来的,照理说日子应该过得顺风顺水才是,怎么会落得这样凄惨的地步?
可见还是她没能摸清徐家母子的脾性。
等她借助娘家人,压住徐家母子,当起这个家来,再来谋划着把贾家的银钱赚到手。
到那时,贾老四死了,她是长女,家中自然都得听她的。
贾秀莲安下心,脸上堆起笑,对山桃也有了笑脸:“我自小就不如山桃聪明,凡事都咋咋呼呼的,现在想一想,还是山桃心中有成算,山桃,往后你可得多提点提点我。”
一见她脸上的笑容,山桃就知道贾秀莲肯定没安好心。
估摸着在徐家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所以才听从贾老太的意思,等她翻了身,就要把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