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谢礼?”
张春兰挑了挑眉头,随即便笑了。
她稍微坐起来一些,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蓝底红花的大引枕上。
“我有什么好谢的?山桃,你可别折煞我了,再说了,你送来的这些东西,我看不上,一碗羊肉而已,难道我想吃,不会叫官人买给我吃么?”
张春兰慢慢摸着平坦的小腹,眼中不见半分慈爱,浸透了森森寒意。
“拿去送给你大姐吃吧,她怕是有好一阵时间要饿肚子了。”
山桃早知道张春兰不会吃,因此并没有将张春兰的拒绝放在心上。
她将羊肉收回到匣子中,仔细盖好,笑着开口道:“也对,如今你有了孩子,徐家母子肯定把你捧到天上去了,不过,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你现在将他们母子俩耍得团团转,将来等孩子生下之后,他们知道了真相,你跟这个孩子,以及冬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徐家母子有多狠心,没有人比山桃更清楚。
张春兰姐弟想要在这对母子手中活下来,只能看一看,到底谁更狠心了。
“山桃,你什么意思?什么真相,我听不懂。”
山桃就知道张春兰不会说实话的。
她叹了一口气:“下午你肚子痛,是装的吧?多亏了你,将徐光宗和我大姐引了回来,不然,我家这顿晚饭,吃得可就不大痛快了,我领你的情,所以为了谢你,我就再多说两句。”
“春兰姐,你是个聪明人,但是有时候聪明过头了,你以为徐光宗很蠢吗?你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若是不像他,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山桃摇了摇头。
张春兰一有身孕,贾老太就直呼不可能。
贾老太和王素芬都说,上辈子张春兰这个时候还没有被卖给那个老鳏夫,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卖的,也就是说,上辈子的张春兰此时并未有身孕。
可那会儿张春兰就已经跟徐光宗勾搭上了。
两辈子的事情都一样,她们这几个重新回来的人可没干预。
没道理上辈子的张春兰没怀孕,这辈子的张春兰却怀上了。
这两辈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张春兰跟贾秀莲打起来了,一时受不了,将她跟徐光宗的丑事披露出来。
张老狗面子上搁不住,就寻了人来,想要把张春兰给卖了。
而那几个人,在张家待了一下午,将张春兰给霍霍了一下午。
从时间上来算,张春兰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那几个人的。
山桃冷眼瞧着张春兰的神色,见她眉眼之间颇有些不自在,就明白了,张春兰一定知道内情。
她就是发现自已怀了孩子之后,将计就计,骗徐光宗的。
张春兰的胆子可真大啊。
山桃实在是想不明白,张春兰到底要干啥?
为自已和张冬子找一条活下去的路?
可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孩子刚生出来,徐光宗兴许不会起疑心,可等孩子越长越大,跟徐光宗长得就越来越不像。
以徐光宗的多疑,必定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只要徐光宗查出真相,张春兰姐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兰姐,你就算是不为自已想,也要为冬子想一想,你那么疼他,难道真的要看着他困死在这里吗?”
张春兰面色阴狠,她揪着大引枕,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呵呵声,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愤怒地低吼。
“我能怎么办!”她终于憋不住了,压抑着哭声,质问山桃,“我爹娘没了,我又卖身为奴,肚子里还怀了不知道爹是谁的孽种,除了抓住徐光宗,我还能有什么出路?”
张春兰眸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冬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了,我得看着他有出息,将来他若是能考上状元郎,我便是状元郎的亲姐姐,徐光宗他怎敢动我分毫!”
山桃冷笑。
张春兰真是太天真了。
状元郎岂是那么好考的?
古往今来,多少读书人,穷尽一生,只能止步于秀才?
考上秀才,便已经了不得了,想要再进一步中举子,难上加难。
而想再往上考状元,岂不是难如登天?
戏文里书生赶考,一考一个准儿,不是状元郎,便是探花郎,可那都是说书唱戏。
更多的读书人,穷经皓首,一辈子穷困潦倒,却始终无法考中。
张冬子何德何能?
十三四岁的少年,只认识自已的名字,就想考状元郎?
更可笑的是,张春兰还让张冬子跟着徐光宗读书。
徐光宗自已还是个白身呢,怎么教张冬子?
山桃不是吹,把徐光宗拉出来,跟她们家琇莹比一比,徐光宗能被琇莹踩在脚底下。
就这,还教张冬子?
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再说了,徐光宗也根本不教张冬子读书啊。
张冬子来了徐家,除了比从前更阴狠,装疯卖傻,背地里对着闵怜儿下死脚,还会干啥?
再这么下去,日子长了,张冬子还不知道变成啥样呢。
“春兰姐,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了,你爱听不听,你若是想明白了,就去跟我说一声,咱们做个买卖。”
张春兰挑了挑眉:“什么买卖?”
“什么买卖,现在可不能告诉你,反正对你我来说,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等你想明白了,再去找我吧。”
山桃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在了张春兰炕边的高几上:“这个给冬子吃,我得去找我大姐了,唉,可怜我大姐,往后可要过苦日子了。”
出了西厢门,山桃先去找了翠珠,塞给翠珠一个肉包子,叫她悄悄去吃,才去堂屋拜见徐母。
徐母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盯着山桃看:“亲家姨奶奶这规矩学得可真好啊,进了我徐家,不先来看我这个长辈,倒钻进了一个丫头的房里,说了那么多话,怎么,亲家的家教便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