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已经卸了妆容,一旁的丫鬟拿着木梳在给她梳头。
她抬手让丫鬟停下,问道:“你要黄册做啥?”
江娇娇抬眸看了看大夫人面上的倦容,佯装没看出来。
笑着又盈盈一礼,“夫人有所不知,今日父亲派人传信,说姨娘要去城外青莲寺上香祈福,父亲让妾身陪着姨娘一起去。”
“你姨娘跟你父亲的关系缓和了?”大夫人不疑有他,勋贵人家妻子过世的,姨娘扶成正室,又或者贬为妾室的事屡见不鲜。
若江娇娇的姨娘又成了正室,江娇娇顺理成章地恢复嫡女身份,卫家是会提前补江娇娇一份聘礼和婚书。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江娇娇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关心,父亲跟姨娘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因妾身的亲事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妾身愧疚万分,父亲让人传话,为人子女不敢忤逆,妾身也趁此机会回去与父亲缓和一下关系。”
“为人子女,应该的。”
大夫人说着对房里的大丫鬟挥了挥手,“去把江姨娘的黄册拿过来。”
那婢女皱眉说道:“江姨娘娘家有人来传话,管家怎么没来禀报?”
府里内宅的事都要给大夫人禀报,这是丞相府一直以来的规矩。
江娇娇一听,连忙解释,“妾身今日孕吐厉害,就想着去街上买点酸果子压一压,没曾想刚出大门就遇见了娘家来人。”
“还有这么巧的事?”大夫人疑惑的目光在主仆俩身上来回地扫。
彩妍不敢言语,一个劲地猛点头。
江娇娇心里七上八下,默默地念着阿弥陀佛。
心里兵荒马乱,面上还要装得风平浪静,她就怕大夫人较真传门房来问话。
“既然你父亲派人来,我也不好阻拦,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本不宜出门,以后孕吐可去找府医拿药,明儿个我就派人给府医打声招呼,你可随时找他。”
“多谢夫人体谅。”
听到大夫人的话,江娇娇微微躬身一礼,抬头间见大丫鬟转身去拿黄册,她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看着丫鬟把黄册递过来,江娇娇的心瞬间又蹦到了嗓子眼了。
她怕大夫人察觉到什么忽然反悔,故作镇定,不紧不慢地接过黄册。
“你回去看看你爹最近可好?新皇登基不久,事务繁忙。”
江娇娇岂能不明白大夫人的意思。
她漫不经心地把黄册收进袖里,微微福礼,“多谢夫人关心,上一次回去就见父亲瘦了一圈,户部的琐碎事太多,姨娘说父亲经常在宫里忙到很晚才回家。”
“明日我会让管家给你准备一份礼品,你若空着手回娘家,江大人会误会我这当家主母苛待你了。”
大夫人声音柔和,端着一惯的贤良淑德模样,若不知道她秉性的人,都要夸她这当家主母真是贤惠。
江娇娇可看得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
大夫人是卫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宗妇。
大夫人曾经也是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她面容端庄大气,惯会做表面功夫,心机手腕不在老夫人之下,偌大的丞相府,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
“妾身谢过夫人,时辰不早了,歇着吧。”江娇娇和彩妍退后一步行了一礼,准备告退。
什么礼品不礼品,黄册到手,她想去哪里去哪里,至于卫家是流放还是遣散,都跟她无关。
想着卫家或许大祸临头,江娇娇恨不得转身就跑。
“等等,你不是孕吐厉害吗?把这盘果子拿回去,虽然甜了一点,总比难受的好。”大夫人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
果盘旁还有满满一碟核桃酥。
江娇娇看得咽了一口唾沫,不自在地笑着说:“多谢夫人赏赐,怀着孩子饿得也快,核桃酥明日也不酥脆了,不如夫人一并赏给妾身。”
一旁的婢女目露讥讽。
卫大夫人自然知道妾室房里的份例是什么样的,她对屋里的大丫鬟道:“都一并给她带上,明日让管事的多给望春院分一份糕点。”
丫鬟去拿来一个食盒,把小几上的吃食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彩妍面无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她家二小姐从前在尚书府过的日子不比丞相府里的小姐们差。
绫罗绸缎,金钗玉环,何曾为了一口吃食卑微成这样。
就是她这做下人的,也从不需要腆着脸向主子讨要糕点,二小姐尝过后自然会赏给她们。
彩妍心里臊的慌,还是硬着头皮接过食盒。
出了院门,江娇娇如释重负,捡花园里最近的路往回走。
看着二小姐慌不择路,彩妍含泪跟了上去。
“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大丫鬟见两人走远,鄙夷地撇了撇嘴。
“闭嘴,慎言,丞相府也有庶小姐,你这话让人听去了,别人该说我这主母轻视了庶出。”大夫人轻声呵斥。
大丫鬟连忙低头认错,“夫人训斥得对,是婢子失言了。”
“明日去把陈姨娘叫来,她私自克扣望春院的份例,得让她补上,以后望春院的份例直接送望春院去。”
丫鬟领命退下,心道大夫人真是仁慈,对庶房的姨娘都这么上心。
丫鬟们哪里知道大夫人的心思,从前卫家在朝堂乃至整个京城都能呼风唤雨,如烈火烹油。
从皇后崩逝,再到朝代更迭,卫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败。
就连二房三房的人都开始私下各作打算,大有分崩离析的兆头。
江正明好歹是朝廷正三品官员,有这一门姻亲怎么也算是一个得用的助力。
……
“二小姐当心脚下。”
刚走到望春院外,彩妍见江娇娇一个踉跄,连忙伸手去拉。
“别管我,快回院里。”江娇娇气喘吁吁,还不等脚下站稳就一把推开院门。
彩妍紧随其后,江娇娇回身放下抵门杠。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