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的残酷,只有切身经历者才有体会。
林真懂得。
三年前,父亲因为车祸离世,那是他第一次感知人祸。今天,看着中年男人痛哭流涕不愿离开他住了半辈子此却刻付之一炬的家,他才对天灾感知一二。
忽闻沉沉撞钟声飘来,林真抬头望,想是某座青山间的寺庙也在为这些受苦受难的人做着祷告。他低下头,扶住中年男人踏进皮艇坐好。
不管多大,或多小的事,做就好了。
皮艇穿过房屋,在村口停下。
林真跳进污水中,扶住皮艇让村民们稳稳上岸。
消防员哥哥伸手拉他上去,他坐好,皮艇再次往村里划。
这一下午,大家都知道现场来了一批名牌大学的志愿者,有的同学已被家里的车接走,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留了下来
途中两个消防员跟他闲聊。
“要不加入我们吧,看你底子不错。”
“你可别暴殄天物了!人家是拿笔杆儿的。”
林真笑了笑,“能跟你们一样做救苦救难的英雄,是多好的事。”
其实起初人家是不让他进入灾区的,看他做事利落,力气也不小,便允许他穿上救生衣跟着进去了。
主要原因确实差人。他们是后来才知道,不光这里泄了洪,另外有两个镇情况也不容乐观。
没多久,支援的消防队来了。
林真又被撵回了岸上,他只能乖乖地帮着照顾灾民,搬运物资什么的。
皮艇又送回来一个小孩,伴着哭声由远及近。
林真跑上去接人,小孩到他怀里后睁着大眼睛打量了他两眼,又开始哇哇地哭,小手上不知道哪里染的灰全蹭脸上了。
林真拉了拉他的手腕。
“怎么了?哭什么?”
“我的呜呜呜······我的蚕宝宝,不见了啊啊啊啊······他被水冲跑了呜呜呜······”
他的妈妈跟在后面,“别理他,他爱哭得很!”
这世上有无数的家长,总对这份难得的童真格外冷漠。
林真心里叹了一息,看着怀里的孩子。
“别哭了,我拿另外一样东西跟你换好吗?”
他抱着孩子在墙角蹲下来,指着湿润青苔上的蜗牛,“你看。”
孩子止住哭声,离开林真的怀抱,蹲了下去。
“别用手去碰哦,我们看看就好可以吗?”
孩子点点头,“好。”
“有物资来了!”
“快来搬货了!”
林真闻声回头,看着长长的卡车驶进来,车身拉的横幅上的“循通”二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将孩子交给他妈妈,起身跑了过去。
杨童文晏二人也围了过来。
“是循通捐的物资欸真儿!”
“是许总吧!”
林真眼底有光轻轻偷跑出来。
“应该是的。”
后车门打开,大家挨着把成件的吃食和用品往临时仓库里搬。而后将它们拆开一样样分发到民众手里。
村里老人拉着他的手,抹着眼泪不停道谢。
“好孩子,太谢谢你们了!”
林真扶了扶。
“不客气哦,这都是循通公司提供给你们的,我只是出出力。”
可尽管这样,村民还是太多了,帐篷不够,许多人挤在破旧的楼房廊下以尿素口袋为铺。
循通的办公室里,明亮几净。桌上的a4纸被轻风抚起一角,微微扇动着。
许彧川看着现场直播里那道忙碌的身影,抬手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傍晚,又是一大车循通的物资送到现场。
看着一座座帐篷落地而起,村民们为今晚有了歇息处而欣喜的时候,林真眼眶酸涩,几乎涌出热泪。
好在村民们已全部转移出来了,后续的事宜自有国家处理,林真搭了杨童家里的车一同回了市里。
漆黑的原野寂静流逝,心口依旧难以平缓下来。
林真拿出手机,给徐跃发了个消息。
“跃哥,你方便把彧川哥的微信推给我一下吗?”
很快,那边分享了一个名片过来。
“回了没?”
“现在回去了。”
“那行。”
“徐跃哥,明天请你吃饭可以吗?”
“请我?”
“对,还有彧川哥。”
“行啊,你先问他。”
他的头像是个雪地骑马的背影图,远远的一身漆黑的人。放大来看,才发现那是他本人,落日余晖给他勾勒出一道金色轮廓。
那背影一片的黑,像是有诡异魔力的门,抽走了林真的理智,他手指不受控制地落在其中,按了保存。
图片返回后,林真理智回归仓皇点了删除。像是偷了东西的人,匆匆关了手机不敢面对。
车子将林真送到学校,又带走了杨童和文晏。他俩是本地人,经此一事不得不回去安慰下忧心的家人。
今天陈致凡也不在,林真洗了个澡出来,躺到床上才再次拿出手机。
此时已过10点,一个人的寝室里只有窗外传来的树叶沙沙声,偶尔一声不知名鸟叫。
思维止不住发散。
这时候人该睡了吧?甚至可能都不是一个人?那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住一起很正常吧?
想到这,林真便很难有勇气再去打扰。
屏幕亮了又熄,一时竟分不出,到底是劳累过度的四肢更沉重一些,还是这颗心。
他确实累,终撑不住合了眼皮,那捏在掌心的手机缓缓落在床上。
时间沙沙流淌,暮色退了又白。
这一夜梦影重重,林真艰难醒来,想到该做的还没做,此刻也顾不得想别的,忙拿起手机点了添加。
那边是半个小时后通过的。
看着那已经可以畅所欲言的窗口,垂死的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