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专业名词,让女孩根本没法听懂,但表情看上去还是很强硬:“……什么意思?”
“肺栓塞的意思就是,”一个同事看不下去了,有些生气的说道,“那一枚血栓啪的一下堵住,你都来不及反应,可能就在那一分钟,你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下失去呼吸,神仙难救。”
可就算说得这么严重了,对方似乎还是觉得他们在强词夺理:“这些都不是没有发生的情况吗?!你们总是喜欢把事情往最严重的方向说,可是明明我当时只是肚子痛,后续也好好出院了,怎么就,怎么就什么栓塞了……”
好像在女孩这里,活着或者死亡,对她来说都很遥远,她不相信真的会有这么一个意外,让自己瞬间失去生命。
“那我就来告诉你什么是意外。”所以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在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悯,甚至有一点羡慕和无可奈何:“因为你是幸运的。”
“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还能愤怒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还能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而觉得无地自容,那是因为你还活着,你还能开口,你还有呼吸、还有心跳。
“你的大脑是清醒的,还能被情感所支配,可是真的出意外的人呢?”
“他们已经不能说话了,或者还活着,却因为高热感染意识丧失、昏迷,在每天四五千自费病房里苟延残喘,只是能换得一个切开气管才能维持心跳和呼吸的地步。”
对方的嘴唇抖了抖,一下子好像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知道夏眠说的话是对的。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错不至此,喜欢也有错吗?
是,也许是她轻易听信了别人的哄骗,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在读书的学生,总以为年少时候的承诺能永远真挚,总以为能在对方看上去单纯的眼睛里找到一眼万年。
夏眠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但只是说这些是没用的,她顿了顿,还是继续开口道。
“所有一切行为,都是在活着两个字上建立的,如果当时我不这么做,如果当时我真的以为只是一个腹痛急诊,如果只是给你开了止痛药、或者解痉药,也许等你发现真正问题的时候,可都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
“你可能根本保留不下你的子宫附件,或者都要不到那个时候,因为不知情而导致破裂出血,引起弥漫性腹膜炎,腹部脏器坏死穿孔都是轻的,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要是不信,可以去icu门口多问问,问问那些进不去的家属是什么情况、各自因为什么原因,是不是有我说的症状。”
“而且……”夏眠语调一转,“你为什么不去找最该找的那个人呢?”
女生浑身一怔,像是呆在了原地。
像是被说穿了什么心事,对方低下头来。
她刚才从进门前开始,强撑着的自尊,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变成风一吹就会消失的齑粉,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是啊,她现在……她现在还有什么自尊可言呢?
“我……我不知道。他好像不愿意承认,也根本就装不认识我,我又怕我父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不敢跟他们说,好像,好像这一切都是错的,可是为什么最后承担这个结果,受到所有异样眼光和非议的人是我,明明当时说的好好的,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我。”
“这么严重的结果,为什么也是我一个人在承担呢?”
她的声音由愤怒转化为迷茫:“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觉得一切都是我导致的,是吗?”
“觉得就是因为我多此一举,让这件事被所有人知道了?”夏眠很轻地叹了的口气,“可是我当时也不是没有认认真真问过你。”
“你就是不愿意回答,对不对?”
“在我问到你相关情况的时候,你就是没有跟我说实话,对不对?”
她的语气没有逼问的意思,声音也并不咄咄逼人。
但她的每一个仿佛是一支笔,密密麻麻地在她身上写满了字,像避无可避的诘问。
而她的身体,似乎变成一纸罪状,承载着这一切。
女生低下头来,变得吞吞吐吐的。
她的眼神躲闪着,没有之前的底气了,想承认,但又不敢。
夏眠怎么不明白,也没有逼她。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还是很大的打击。”夏眠说,“但你现在万幸什么事也没有,要是气不过干脆直接去找他,更何况你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恢复了就是万幸,要么去大声斥责他的不作为,要么直接把这段事情扔下,时间总是最有利的东西。”
“难道你就要因为这些目光、这些眼神、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的闲言碎语,就要放弃生活了吗?”
最后夏眠也忘了对方是怎么离开的。
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脸红得很难堪,又倔强地抿着唇,好像不愿意屈服似的。
不过她觉得,言尽于此,再说别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件事后来夏眠的同事们还在夸她脾气好,说她这种情况都能忍得下来,跟人好好讲道理:“按理说直接找保卫科得了呗,这种事怎么说都是我们在理。”
当然也有同事觉得她的做法是正确的,说,其实还在读书的小姑娘,怀孕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不能接受也正常。
然后陆陆续续就有人说起自己遇到过的奇葩病人,接到过的各种不合理投诉,明明大家的出发点都是想着能赶快把人治好,却总是会在这一条路上遇到千奇百怪的、不合时宜的恶意。
夏眠也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的,有条不紊地跟梁屿川复述了一遍。
“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庆幸,就算再发生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她听见梁屿川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不就是想给我解释,为什么明知道有那些风险还是想收下这个病人吧。”
夏眠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变得很容易被看穿——当然,也可能只是被对方所看穿。
她点点头,小声地说:“反正你理解就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