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等待沉香托信联系她在京都的姐姐打听谢府情况,给谢府送信来的靠谱。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谢瑾言心里是难受担忧的,难受自己无法回家,担忧谢府派来江南寻找自己的人会不会影响到父亲祖父在朝堂上的大事。但现在他又有一种祸福兮哉的感受,因督察使巡查江南一事可能延缓了他回家的时间,但也让他有机会重新登记身份保全安危。
至少可以不牵连到身边的这位姑娘。
谢瑾言看向沉香,对方眼里的惊讶和赞叹让他嘴角忍不住跟着扬起,“太厉害了,明明才六岁吧,就能对官府衙门上的办事从细微推敲枝干,找到破解之局了。”他听见沉香不加掩饰的赞美,感觉耳根好像有点发烧,他低头、下意识捂住红透了的耳朵。
沉香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一句夸奖而有些害羞的谢瑾言,她此时的注意力还主要在巧兰身上:“这一件事也好,那一件事情也罢,最重要的事情却被巧兰忘记了。”
“什么?”沉香的话让巧兰自己也疑惑了。
“你的咳疾。”
“每年春季都会复发,持续一段时间后慢慢康复,没有传染性。”沉香逐一分析巧兰所讲述的病情,每说一个字都让巧兰心中揪疼一瞬,不是因为回忆起因她的病情受到过的那些糟糕对待,而是联想到接下来不久后要被再次转卖的忧伤。
如果可以,巧兰其实很希望留在秦楼。
“听上去像是对什么东西过敏导致的身体状况。也许是花粉、也许是柳絮。”沉香想了想,不能得出一个切确的结论,“得回头让方大夫帮你看看才行,下次有身体上的问题记得早点说,久病成疾这个道理没有听说过吗?”
沉香对巧兰一直对病情瞒而不报的行为非常不满,这类咳疾虽然不致命,但拖久了到底对身体是一种负担,巧兰这么年轻,身体要是慢慢虚弱下来,这花一样好的年纪岂不是白白糟蹋掉了。
“啊?”巧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沉香的意思,她眼睛微微睁大,对于沉香的话似乎茫然极了。
小姐这是会带她看病的意思吗?巧兰的手不自觉紧紧交握在胸前:“小姐不会因为我身体不好而卖掉我吗?”
“当然不会,你在想什么呢?“沉香诧异地看了一眼巧兰,才发现对方眼里浓重的不安原来不是来自于被偏心的父母亲抛弃后的难过,而是来源于自己。
她转过身来认真看向巧兰,眼中带上了严肃:“我还没有问过巧兰姑娘,秦楼如今不复十年前的盛景,只有零星的客人光顾,我竭尽努力也未必能重现当年秦楼的名号,唯一能保证的只是大家的温饱和安居,不知巧兰姑娘是否愿意继续留在事多钱少,至少目前没有什么个人发展空间的秦楼和我们一起?”
“我、我……”明明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巧兰却一下子哽咽了,她没有形象地一下子在路边半蹲下身子,视线与沉香齐平,看着沉香温柔的眼眸就如同在外流离的孤儿一下子找到了家:“沉香小姐,巧兰可以抱抱你吗?”
“当然。”沉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双手展开大力抱住巧兰纤细的身子,“秦楼一直很需要巧兰,沉香一直很欣赏巧兰。如同你大姐说的,今后的巧兰姑娘也要多为自己着想了。”
“嗯。”巧兰用力点头道。
今晚的夕阳很美,红霞映天镶着金色的光边。巧兰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场由金丝银线编织而出的美梦当中。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她十岁那年娘亲说要给她攒嫁妆以后许配个好人家的时候,她当时信了,三年后她被娘亲哭着亲手按指印卖给了牙婆,以后很久她都没有再怎么信过旁人。
但这一次,巧兰感觉自己的心终于放下了重重负累,她向面前这个还没有她高的女孩交付信任,全然的,毫无保留的。
“巧兰愿意留在秦楼,很愿意,非常愿意。”她听见自己从肺腑发出来的响亮声音。
——
回到秦楼,积菊正在门口张望,看见沉香一众人后欢快地招了招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给你们留了饭菜,等我去热。”
“不用了,我和巧兰、谢瑾言已经在外面吃过饭。”沉香摆摆手,阻止了积菊准备忙碌的动作。
“夏荷没和小姐一起回来吗?天色都晚了,现在她岂不是一个人在外面?”积菊问道。
“夏荷还没回来吗?”沉香往身后街道看过去,这会太阳斜落,余晖散在地上,像是被放大镜刻意扩散的光束,昏暗、恍惚、即将拉下夜幕的天空催赶着着游人们的回归,街上不少店铺这时候已经关门收摊了。
“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积菊焦急地原地打着转,被巧兰一把拉住:“你又说昏话,干着急没用,我们去找找吧。”
积菊的乌鸦嘴熟悉大家都深有所感,尤其是与之最为熟识的巧兰,她现在越想越担心,“怪我,不该想东想西,应该把那件早点事告诉小姐的。”
“什么事?”沉香敛了笑容,想起今早夏荷找自己请假时候眼中的期许和闪亮,心中不知为何,也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