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裴长临一时看得出了神,贺枕书终于忍无可忍放下竹料,威胁地扬了扬手里的小砍刀:“你再笑!”
裴长临轻咳一声,用手臂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把东西给我。”
“你想做什么?”贺枕书把竹料藏到身后,“你这几天就好好养身子吧,昨晚弄坏一只木头鸟就气成那样,我可不敢再让你碰这些。”
裴长临:“……”
裴长临:“昨晚的事,你是这么想的?”
贺枕书:“不然呢?”
小夫郎神情坦坦荡荡,完全没意识到昨晚裴长临是被他给气的。
裴长临默然片刻,觉得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无声地换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与这人太计较。
否则,没等他死于这糟心的病,就被对方给气死了。
至于这人昨晚那封荒唐的和离书,裴长临不知道他最终把那东西藏去了哪里,但他不认为那东西会有能用上的一天。
他这身子骨是什么情形,他自己心里清楚。
病情痊愈?
怎么可能。
裴长临没再继续想下去,耐着性子道:“我不做太多,只是帮帮你。”
贺枕书:“可是……”
“这批料子极好,那些被你用来练手的竹料,原本可以做点竹编物或雕刻的。”裴长临淡声道。
但现在,它们被贺枕书砍得稀碎,只能用来烧火。
贺枕书:“……”
贺枕书低下头:“对不起。”
难怪他总觉得他去拿废料的时候,裴木匠和裴兰芝古怪地看了他好几眼,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
他到现在都还没被骂死,裴家人真是对他太客气了。
裴长临朝他伸出手,贺枕书完全怂了,乖乖把一块尚未遭受摧残的完整竹料递给他。
——当然,依旧是砍下来的废料部分。
裴长临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又道:“砍刀。”
话音落下,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体力,以及少年手里那把小砍刀的重量,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刻刀也行。”
贺枕书没注意到对方微妙的神情,不过比起分量不轻的砍刀,他自然更愿意让裴长临用轻便的刻刀。
省得这人又不小心伤到自己。
他弯腰在床下的暗格里翻找一会儿,挑了一把最轻薄的,递给裴长临。
裴长临接过刻刀,无视那竹料上被墨线画得乱七八糟的痕迹,一手执刀,直接在表面划出一道笔直的刻痕。
他几乎未经思索,很快又在刻痕旁边划出一道新的刻痕。
二十八根伞骨,二十八道刻痕,每一道之间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贺枕书看得人都傻了。
他以前只知道裴长临很厉害,但因为从没上手试过,心中其实并无太多实感。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尝试了,明白这东西难度有多大。
这人……真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
裴长临划完最后一道刻痕,抬眼便对上小夫郎那未经掩饰的惊愕眼神,只觉身心都舒畅起来。他把东西递过去,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一些:“顶端划得深,从这里劈下去,用力一点也不妨事。”
贺枕书把东西接过去,照着他所说的一刀劈到底,劈下的竹条果真笔直完整,粗细适中。
贺枕书捡起那竹条,看向裴长临,连眼眸都亮起来。
裴长临靠在床头,平静地问:“还想让我帮忙吗?”
贺枕书神情有点犹豫,又有点期待:“……可以吗?”
接下来的时间,裴长临帮贺枕书将拿进屋的每一块竹料都划上刻痕,劈完伞骨后,还耐心地教他如何打磨,如何钻孔。
转眼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因为贺枕书始终没有离开屋子,裴兰芝便来后院喊他。刚走到窗边,就看见那小夫郎蹲在床边,仔仔细细给伞骨钻孔。
而本该卧床修养的人,靠在床头,垂眸看着他:“脚要踩紧……笨手笨脚。”
“不许骂我。”贺枕书踩紧了伞骨,气恼道,“我爹都没这么骂过我。”
裴长临眼底笑意更深:“那你别再出错。”
裴兰芝:“……”
她知道裴长临昨晚心口又疼了,今天本应该卧床修养,不能做这些费心的事。
可是……
裴兰芝透过窗户缝隙,注视着屋子里那两个人。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看见裴长临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年,裴长临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就连裴兰芝都不觉得,这世上会有法子能彻底治好他,何况他自己。
娶个新夫郎回来,的确是不太一样的。
裴兰芝最终没打扰他们。
她走出后院,抬眼望向远处,夕阳西下,天边被云霞映得鲜红。
日子啊,还是要这样过着才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