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舒舒服服的,等到姬未湫喝上了一口热茶,姬溯这才道:“说说看,做错了什么事?”
姬未湫道:“今天一时兴起去仙客来吃饭,听到楼下闹了起来,是周二……就吏部尚书家那个二小子又在调戏良家。”
姬溯记得这个人,闻言看向他:“怎么,又将他腿打折了?”
“没有。”姬未湫道:“不过我叫人去了一趟都察院,让御史参他爹一本教子无方。”
姬溯颔首,缓缓道:“算是有长进。”
言语之中居然还有点赞许的意思。
姬未湫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会错了意,又强调道:“我让御史参吏部尚书。”
严格来说,他串通御史参吏部尚书为自家谋好处,罪名可大,叫结党营私。
姬溯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等着下文,姬未湫也不知道姬溯到底是领会了还是没领会,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好像不该让御史参周二他爹,等我回过味儿来去报信的人都回来了……”
他直觉认为对着姬溯这么说,比对姬溯说什么家国天下、权衡利弊要好一些。
姬溯本来就猜到了姬未湫的意思,如今听他亲口解释,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就为了这点小事,你连夜入宫?”
姬未湫不敢与姬溯对视,垂下头应了一声道:“嗯……”
年轻人修长白皙的颈项袒露在灯火下,白得几乎有些耀眼,仿佛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活色生香。
姬溯的尾指微微动了动,平静地说:“无妨。”
姬未湫松了一口气,有姬溯这句话,后面再有人挑拨他就不怕了,毕竟他已经来报备过了——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一关过得这么容易。
他都做好准备会被姬溯阴阳怪气了,说不定还要责问几句,没想到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他抬头,眼睛都是亮的:“多谢皇兄,那我就不打扰皇兄了,臣弟告退!”
姬溯颔首:“天色已晚,去偏殿歇息。”
姬未湫也没意见,昨天连寝殿都睡了,今天睡偏殿算什么?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他正打算告退,忽地又想起今天这事儿有些奇怪,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周二喜欢调戏美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可能是刚好让自己遇到了——毕竟以周二的脾性,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还挺多的。
但姬未湫还是驻足了,姬溯见他如此,问道:“还有何事?”
姬未湫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姬溯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他。过了几个呼吸,姬未湫才道:“今天这事儿有点奇怪……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皇兄勿怪。”
姬未湫说完就行礼,打算告退,到底这事儿是刚好落到他面前,还是故意送到他面前就由姬溯去查吧,能者多劳。
他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况州刘氏或者邹家故意干的,好让他看见了,顺水推舟推他们一把——毕竟从结果上来看,最大的好处是他们捞走的。
邹家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姬未湫又有一瞬间的后悔,要真是邹家,他跟姬溯说这个,那岂不是坑了邹三?但转念一想他能想到这一点,姬溯自然也可以,跟他说不说关系不大。
姬溯点了点案几,反问道:“为何会这般想?”
姬未湫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点感觉……有点太巧了。”
“我今天才在文渊阁看见邹三他爹调动的文书,晚上出门吃饭就看见周二在调戏良家,我看周二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见他死性不改,难免想给他整些苦头吃……”
他以前是闲散王爷,当然可以说打周二就打周二,打死都没事,别说是周二有错在先,就是周二没错,他打就打了,朝臣能拿他怎么办?
如今入阁,每天跟着大臣一道上朝,地位已经不同了,站在朝上是他先是阁老,再是王爷,所以他不太好亲自下去打周二,也不能让人当街就把周二打一顿,这和他亲自打没有什么区别,但又实在是不耐烦见周二这种人,让人去参他爹,他爹被参了回家自然要教育周二,这样一来不就管住了他?
他当时这么想的,提刘御史纯粹是临时起意,想试试刘御史和邹家是不是真有关系,又想着邹家似乎有意更进一步,他顺水推舟一把也没什么——他对邹三他爹观感一直挺好,这位大人做人圆滑,办事妥帖,又很周到,来往一直都是很顺心,没什么麻烦。
比如和顾相来往就很麻烦,他上回告状张二在猎场里冒险,导致张二到现在都没出过门,说是在家被押着苦读,等到来年开春要送他去书院读书。
这种度就很难把握。
姬未湫低着头,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我一直都是这么办的,所以这次也是这么办了,但办了又觉得我做错了,所以才急着进宫见皇兄……”
忽地,一手落在他的发顶揉了揉:“无妨。”
姬溯目光深邃,却是带着一点笑意,他说:“你能入宫,朕很欣慰。”
姬未湫忽然有些感触,却又说不上来,他低声说:“我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会与皇兄说的。”
姬溯又揉了一下他的头发:“那你以为,这次幕后是谁?”
姬未湫:“指不定就是邹三他爹干的。”
姬溯微微一笑:“若不是他呢?”
姬溯的声音平缓又从容:“朕本就有意令他接任吏部尚书,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又何必激你出手?”
太急了,邹赋流向来有耐心。
邹赋流因何得以提拔?
其一,邹赋流有才,屈居侍郎可惜,但尚不够得户部尚书一位。
其二,邹氏于曹知鱼一案有功。
其三,邹三与姬未湫交好。
这一点,邹家应当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自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