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多情, 绵绵密密地洒下,纠缠着周遭的景物。
六条比古见光君没有丝毫反应,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慌。
这种感觉只有在她消失的那时候才有, 如今为何偏偏对着一个男子产生了?
六条比古虽然弄不清楚, 但他下意识觉得这位漂亮的源氏公子定然跟他的“梦姬”脱不了干系。
梦姬……梦姬……
六条比古眼神空洞,思绪忍不住跟随着故人坠进空洞深渊中。
他单薄的背影越发显得消瘦, 好像风一吹便会飞走。
等回过神来, 他又忍不住捂着额头低笑。
白衣丧服裹在挺拔嶙峋的身躯上,就好像裹尸布包裹着未亡人。
烟雨中,他青丝如瀑,肤白若雪,森森鬼气缠绕周身。
转瞬间,风雅萧瑟又透着鬼艳之气的背影便消融在细雨中, 消失在茫茫山水色中。
自六条比古消失踪影后, 光君和葵彦之间就陷入了一股奇怪的氛围。
系统:“你们……”
在系统提出来之前, 光君就率先道:“……这可不怨我, 谁知道他想到哪里, 又开始别扭起来了。”
她老闲在在道:“算了, 等他想通就好了。”
系统:“……”
嫉妒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通的吧!
……
坐在回城的牛车上,葵彦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他忽喜忽怒,情绪不停变化。
光君偷偷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开始对反光的东西感兴趣, 无论是茶杯里能够倒映身影的茶水, 还是装着小糕点洁白如镜的银盘。
他似乎在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的外表。
葵彦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 他小声道:“你说, 我长得怎么样?”
光君:“啊, 你问我?”
葵彦注视着她,神情苦恼气闷,“我的意思是,我的相貌在你看来……嗯……如何?”
光君:“也就那样吧。”
葵彦:“……”
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劈了一刀。
葵彦顿时大失所望,“我长得有这般不堪吗?”
光君:“你是我的正妻,何必在意相貌?”
葵彦:“纵使是正室夫人也要貌美端庄,否则在外有损的是你的颜面。”
光君抱着胳膊,敷衍的“哦”了一声。
这一声好像导火索,彻底点燃了葵彦。
葵彦压低声音,“是,我是长得没有六条公子那样惊艳夺目,但……但我好歹也是您明媒正娶回来的。”
“我跟葵姬是双生兄妹,她自幼便有美貌的名声,我想我长的也不算差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光君你从未正视过我呢?”
葵彦抬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却压不住胸膛起伏。
他明明悲愤异常,却怕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努力压抑着声音。
“我知道,身为正室,跟您谈这些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毕竟,身为正室的本分便是照顾好家里的一切,却唯独不能放任自己的情感。”
“我原本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成为足以跟您匹配之人,我也正往这方面努力,可是……可是……”
葵彦痛苦地嘴唇发白,微微颤抖。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不眨注视着光君,似乎想要说她些什么,可他又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他抿紧唇,有些泄力道:“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希望的,直到今日,我终于见识到了我与他人之间硕大的差距,美貌就好像一条硕大的横沟横在你我之间。我从未这样清晰的认知过,我是与您不相配的。”
“同样一张脸,却是长在不同的环境中,我妹妹葵姬那里还能称得上一声贵女典范,而我却是乡野粗鄙之人。”
他越说便越是失落,眉梢眼角耷拉着,一副丧丧的模样,“虽我与妹妹虽然长相相似,但她身处闺阁内,皮肤白皙,容貌秀美无暇,不似我山野长大,被风雨搓磨的皮肤粗糙,眉眼、脸庞都太过尖硬,若换作是我妹妹,倒也与您有几份相配,唯有我……唯有我!跟我站在实在是辱没了您的名声!”
这种话对于葵彦来说无异于一种伤害,可他还是亲自说出了口。
毕竟等别人对他说这些话,倒是不如他先说出来。
他已经说出了口,却又仿佛被人一拳打中,整个人低垂着头,无精打采,仿佛这一句话已经将身体里的所有力量都消耗殆尽。
百般滋味涌现在他的心头,他既觉得羞愧,又有些不服。
为什么这么多人与光君相配,偏偏他就不是其中一个呢?
为什么明明他这么努力,却还是配不上她呢?
长久以来的不断学习主母课程的压力,以及从深山来到平安京所感受的孤独,此刻都化作了大山,死死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压抑久了,终究会有爆发的时候。
葵彦发丝散落,垂在脸颊旁,让他显出一副虚弱颓败的模样。
光君这才发现他这段日子消瘦了不少。
他下巴尖尖,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精神更是犹如悬丝一线,岌岌可危。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明亮活泼藏满了山野活泼之气的眼眸此刻却溢满了泪水。
他死死咬着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好让自己不要那么没有出息,在她面前哭出来。
“就因为我不是那些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吗?所以我才总是学不好那些主母课程,插的花不漂亮,针线扭扭歪歪,挑选的服饰颜色搭配也古怪,我的手不柔美,我也没有别的女子香软的身姿,我……我……”
他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睑中间处滚落,饱满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最后在他尖尖的下巴处凝结成一颗颗圆满的泪珠。
“我是个假女人,是你假的夫人,是永远不能真正跟你站在一起的男人,唔——”
他咬唇,闷哼,哽咽地将泪水憋了回去。
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