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残破院落里的夕颜花, 打掉大片大片的花,白色的花如同叹息的月光一般扑簌簌落下。
风将花瓣卷到眼前,黏在光君青丝与衣衫上。
她却没有将目光一动一点, 只是专注地注视着他。
被她这样全心全意注视着……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真……好啊。”他艰难地出声, 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 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样看着她, 他的心底便会止不住生出幸福的感觉。
光君似乎也知道他心中所想, 手抬起, 按在他抚在自己脸颊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轻轻颤抖。
她攥着他的手,将他的手移到唇边,在他手腕动脉处轻轻亲了一下。
唇触及动脉时, 他的脉搏跳动地更加剧烈了,简直像是在血管里歌唱。
她扬起嘴角,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她贴着他的手, 温柔地注视着他。
夕颜喉结滚动,眼中的不舍与深情都化作了深深的痛苦。
他真的不想奔赴黄泉,他还是想要多陪他一些时日。
天上的神明啊,如果能够怜惜他的话, 就请让时间回到初遇的时候吧!
亦或者, 就让时间停留在此刻!
可是, 他心底里的呼声终究是不可能的奢望。
夕颜喉结滚动, 嗓子里却像是被滚烫的年糕塞住, 尽管努力, 却难以张开口。
光君按着他的手, 注视着他颤抖的睫毛, 晃动的眼波, 轻声道:“我明白。”
光君微微一笑。
夕颜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白纱,而她在白纱中微笑,宛若沐浴光的神明。
光君轻声道:“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当年的样子。”
夕颜鼻子一酸,晶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他眼角滑落。
她简直是个大骗子!
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两人之前的日子,不记得他之前的样子,又怎么会知道他当年是什么样?
可是,悲哀的是,他明明知道她这都是在骗他,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阵雀跃。
——太好了,她愿意这样骗我,说明也是在意我的,不舍得我的吧?
夕颜留着泪,却温柔地注视着她,宛若一朵被雨水淋湿的夕颜花。
他的眼神缠绵悱恻,恋恋不舍,似乎化作了无数缕抛撒来的丝线,实际上,那是丝丝缕缕的细雨霏霏。
他眼睛亮晶晶,水润润,睫毛湿漉漉的。
他张开嘴,似乎在用力想要说着什么。
光君轻轻低下头,唇碰触他干涩的唇。
一股妖力赐予他。
他喉结微颤,滚动。
他仰着头,脆弱的脖颈不断弯折,像是一只濒死的天鹅。
他露出畅快的笑容,“……光,我的……光。”
“我本就是死掉的,不必为我有形的消失而悲伤,我就在你身边,无形地守护着你。”
他笑容痴又恋,专注的模样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我可是为爱而生的伥鬼,助爱作孽,为非□□。”
“只要你还爱着我,我便会再次现身的。”
光君没有说话。
夕颜:“即便你不爱,只要你为我回眸,剩下的都由我来补全就好。”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光君却捧起他的脸,深深低下头。
夕颜花被雨水打湿,零落在地。
突然,门扉被一阵狂风猛然吹开。
光君猛地回眸,一挥衣袖,那股气立刻退避三舍,再也不敢出去。
然而,只是她错眼的这一瞬间,她的手中突然一轻。
等光君再回眸看去,却只见手中人半面化作了花。
维持着人形的花在她臂弯中。
下一秒,骤然垮塌,逶迤落地,溅开一片惨白。
光君坐在地板上,被周围的夕颜花包围了。
花香仍在,人面却无处寻觅。
系统绕着光君转了好几圈,却不敢打扰她,只敢小心翼翼贴贴她,安慰她。
等它看清光君的表情,却发现她不是悲伤,而是思索的神情。
“哎?你在想什么?”
光君慢慢道:“我在想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是什么来这里窥视?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夕颜?”
系统,“……你居然在想这些?”
光君笑了,“要不然呢?”
她仰面倒在一地白花中,随意捏了一朵,噙在嘴里。
端的是——
风流与恣肆,人间第一流。
情天与恨海,不与我相干。
光君看明白了夕颜的本质,觉得他回归鬼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就在这时,这座失去夕颜的小院仿佛瞬间破败了,房屋歪斜,花园凌乱。
门外,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