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据说有渔夫打捞到一具衣物与配饰相似的尸体,经当地仵作验尸、由衙门对外确定其死讯。
此事本来毫无争议,温子良自那之后销声匿迹,魔教势力削弱,退回南越岭南一带,不成气候。
幕僚摇头:“您怀疑他没死?”
赵亭:“温子良的成名绝技碎心掌,我又见着了。”
幕僚闻言,神情严肃:“碎心掌是温子良结合魔教功法独创,按例需纳入教内秘籍,交由下一任教主继承……所以也有可能是魔教在新继承人的带领下卷土重来。”
赵亭垂眸:“总归要查,说不定能从中摸出魔教残余势力的线索。”
幕僚:“言之有理。”便领命去了。
微弱的脚步声逐渐隐没,寂静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红烛燃到末,堆积一层一层的蜡泪,火光微弱,皎洁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洒落地砖,令人窒息的孤寂悄无声息地蔓延,直至爬进人心。
桌案之后的赵亭几乎隐没在黑暗中,仿佛凝固住,‘啪’地一声,铜质灭烛器关合,灭掉烛火的同时,结束此间的静寂。
赵亭起身,衣袂摩擦的声响尤为清晰,随后是轻盈的脚步以及木门的开合,踏着如水的月光来到东院。
院里药味浓郁,看药的小童在打瞌睡。正门没关、窗户半阖,外间一豆烛火幽幽,是不放心陆延陵伤势、还在忙碌的平药师,只是他也趴在桌上小憩。
赵亭没唤醒任何人,穿过小院、外间,抵达里屋,站在床侧,一刻也离不得似的望着陆延陵。
更声重重,夜色深深。
本该昏睡的陆延陵竟悠悠转醒,朦胧视野中,隐约可见赵亭的身影,起初还以为在梦中,但刺痛的肺腑唤醒知觉:“……我没死?”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赵亭不语,只去探他脉络,确定问题不大,又去倒杯水,扶起陆延陵喂他。
陆延陵喝完躺回去,目光始终追随赵亭:“我以为我必死。”
“这般笃定,是自知你对不住我,所以我这个被负心之人一定会伺机报复你?”
“我记不得从前,一直听他人控诉,只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亏心愧疚是有,但因我胸口的小像、我见你时的欢喜,笃定我对你并非无情,便自信能破镜重圆,何况你待我,不似完全无情。只是……”
“只是什么?”赵亭神色语气都不急不躁,好似听进了陆延陵的剖白、又无动于衷,可他接话回问作答不曾落下,句句回应。
陆延陵神色怔忪,眼底失落之色明显:“我被挟持时,你不以为意,执意拦杀那些恶人,就没想过或许我会被杀?”
赵亭背光,不大看得清脸,而陆延陵躺着,努力扬起脑袋,执拗地想看清赵亭此刻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并试图从中解读出细而密的情感,他脑中转过多个答案,愧疚后悔或是讥讽不屑、抑或是两者交加,再得出些许情仇得报的快意。
但是都没有。
赵亭只是微笑,笑容里没掺杂杂质,干净温柔,而眸光通透:“你是真心求与我好?”
不对他的问题回答、也不从此事延伸到其他,不问他挡住师蔚然那一掌有没有窝藏歹心、有没有算计,也没揣测他生死存亡之际的告白是否是在博同情,更不对追问、分析他屡次表露的真心,也不就此作证真假……为什么?
是都不在意,只求结果?
陆延陵难得愣住,心底涌出疑惑与不解,但点头道:“真心真意!”
“那就够了。”赵亭看向他枕头旁的布老虎,方才进来时便第一时间放上去。“黎儿最喜欢的、他心目中最好的‘平安符’,特地叮嘱我,要交给你,保你平安无事。”
陆延陵偏过脸去寻找,瞧见那只布老虎,又听到赵亭的话,露出柔软的神情:“替我和黎儿道谢,顺便说我很喜欢。”
他仿佛真心领情,也似乎真的没认出来。
赵亭:“既然醒来,就把药喝了。喝完赶紧睡,我也得去休息了。”
话题跳转天快,陆延陵挺懵的,不反对、不再多言,乖乖配合,闭上眼睛之前想的却是赵亭当真全都不在意、不怀疑?哪有人如此不计较?
药里含有安神的成分,陆延陵很快沉沉睡去。
赵亭走了,来无影去无踪似的。
小童还在睡,晚风垂落窗户,惊醒平药师,伸懒腰、打哈欠,翻看脉案,其他内伤外伤都寻到根由,唯独腹部暗伤实在琢磨不透。
“像妇人产后落下的小毛病……嘶!怎么可能?可它不该出现在男子身上啊?”平药师想了许久,蓦地灵机一动,“陆延陵当年在毒娘子那儿待过一阵,事后我查过他身体,没留下任何毒素,不像世子。按理不应该,明明他才是追杀毒娘子的罪魁祸首,不该一点报复都没有……难道这古怪暗伤就是毒娘子制造的?”
平药师唉声叹气,他与师妹关系不睦,整日争斗,现下要他询问毒娘子实在拉不下面子,可不问,他就抓心挠肝!
“罢了,男子汉大丈夫,丢个面,回头捡起来就是。”
话是这么说,平药师仍犹豫拖延了大半个月才修书给毒娘子。
而神剑山庄举办的试剑大会也正式开始,诸多武林门派、江湖游侠成批挤入荆州,正是风起云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