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玲珑很快从记忆深处翻出一个人来,她长相甜美、笑起来也很甜美。
楚添添甜美的外表下是截然相反的强势性格。
两人在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谢玲珑再见她时是她出席钟家的宴会。
她隔着摞得高高的香槟酒杯遥遥一瞥,那端美人穿着深V红色礼服,明明笑容甜美,却让人凭空生出寒意来。
助理向她低声介绍,那位叫楚甜甜,是.....
她这才讶然,原来是改了名了。
谢玲珑止住回忆。
因为她很久没回复,楚添添又发了个小狗叼着球转圈圈的卖萌表情。
谢玲珑搁下筷子回复:【好的,多谢】
她犹豫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好的,多谢班长】
那边楚添添又飞快给她回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玲珑没有再回复,她看向盘子,里面已经空了,今天的菜品不算丰盛,但因为厨师手艺很好,她居然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了。
唔,她的胃口好像变好了?
谢玲珑苦恼了一瞬,就去厨房端了一杯鲜榨橙汁悠悠上楼。
昨夜一夜没睡,她准备下午的时间好好补个觉。
玲珑躺在床上,手突然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她拿出来,原来是压在枕头底下的一个眼罩。
前世的玲珑睡觉时有戴眼罩的习惯,而且还不能有一丝光亮,必须要把窗帘遮上,盖得严严实实才行。
谢玲珑把眼罩叠好放到抽屉里,确定好窗帘都是拉开的。
天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打进来,床上的少女这才安枕而眠。
......
谢玲珑清楚的知道,她在做梦。
就像是看电影,她以第三视角冷眼旁观处在中央的少女。
——赫然是前世的谢玲珑,她站在包厢里,对面是谢建德、方行圃、方不渺、考察团一行人。
她看起来像个沉默而精致的陶俑。
谢建德像是在介绍商品一样——
“方董,这位就是小女,今天就由她给诸位助兴一曲吧!玲珑,快给伯伯阿姨打招呼!”
谢玲珑扯出一个微笑,“伯伯、阿姨好。”
她微微鞠躬。
方行圃皱眉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谢玲珑有些不安的握了握手掌,她的琴被毁了,爸爸却强行让她用另一床琴弹。
如果、如果弹不好怎么办?
对于上位者来说,有时候沉默就是同意的意思,因此谢玲珑看到父亲朝她使了个眼色,眼中催促之意不言而喻。
她走到琴桌旁,鞠躬、坐下。
这床琴是她提前调好音的,但因许久不弹它,显然磨合并不怎么愉快。
一首潇湘水云弹下来,外行听着还算顺畅,但内行就能听出个一二了。
等待最后一个音散去,琴弦从震动归于平静,谢玲珑站起身来。
稀稀拉拉的掌声陆续想起,方行圃面色瞧不出来什么,他身边坐着的那个邪气俊秀年轻人在昏昏欲睡、谢建德面色颇有些不虞......
谢玲珑觉得有些难堪,但又觉得没什么。
她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不是么,父亲希望她嫁个好人家,因此早早为她铺路。
谢玲珑将紧握的手掌缓缓放下。
“小姑娘,你先出去吧,我跟你爸爸有些话说。”
出声的是方行圃,他轻叹一口气,对上小姑娘微微茫然的浅色瞳仁,一时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歹竹出好笋!
她年纪小阅历少,这曲子自然弹不出什么意境,但她指法纯熟、琴声清澈纯然,已经很难得了。
谢玲珑宝贝一样抱着琴出去了——中途没有遇到任何人。
她回到休息室,拿出擦琴布轻轻擦拭,再小心的放入琴囊。
少女忐忑的等呀等,从白天等到日落,沉默一路蔓延到谢家。
到家之后,才等来父亲劈头盖脸的责骂。
“谢家养你真是白养了!我让你去给方董弹琴听,你就弹成这副样子?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吧谢玲珑?我让你弹了这么多年琴,你全都弹到狗肚子里了!”
他瞪着眼睛,涨红了脸,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
谢玲珑垂眸,沉默。
她知道父亲是在撒气,也不知道那个方董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这样生气。
佟音帮丈夫顺了顺气,“建德,你别生气,玲珑她年纪小,一时弹不好也是有的......”
“你懂什么?”谢建德甩开她手。
他转头看见玲珑甚至还背着琴囊没有卸下来,又怫然作色:
“你自己听听你弹得是什么玩意儿?给我扔了!”
谢玲珑不可置信的抬头:“什么?”
“我说丢了!”
“不...不!”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双手紧紧握着胸前的背带,“求您不要这样!它陪我这么多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谢建德却不看她,他叫来管家,淡淡吩咐:“你去把斧头拿过来。”
“不要!”
谢玲珑下意识噗通一声跪地——她小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惩罚她的。
她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父亲消火。
但谢建德很快让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他亲自走过来,屈尊降贵地用手生生把谢玲珑背上的琴夺走。
任谢玲珑怎样哭喊求情都无动于衷,他当着女儿的面,用斧子把她的琴劈成了碎片。
这样的做法让谢建德出了一些气,他很快离开了。
良久,谢玲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哭的僵硬的身子,她还跪着,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背上却传来一片温暖。
她下意识抬头,原来是母亲。
原来是她为自己披上的外套。
“玲珑。”母亲拿着手帕温柔地替她拭泪,语气饱含疼惜:“下次不要再惹你爸爸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