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在一起了?真可惜啊,一直说要去拍张合影,一直也没去。
一只手按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去拿挂在门后面的外套,关唯感觉自己是个人形脚手架,没有血肉没有衣物,就这样袒露在空气中。四面八方的风从身体内外穿梭而过,除了冷,还是冷。
原来等待别人给一个判决就是这种感觉啊!
他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快点儿,快点儿!快推开这扇该死的门啊!外面的世界虽然是冷的、黑的,可也是他一个人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先包起来放在心里最漆黑的角落,只要别人看不到,就有时间慢慢消解,不用急着给谁一个解释、交代,不用面对那些猜疑、诧异和不解,或者,还有厌恶、嫌弃。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几个人都是一震,仿佛齐齐被从噩梦中唤醒。
“黄晋你拦着他!”朱保平迅速接起电话,“爸!过年好!对,都在,和我一起玩儿。不,我不去。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行了爸,先这样儿,我这有比要不要跟那个女人走更重要的事儿等着处理。”——朱保平正要挂电话,转身看看关唯忽然心里一动。
“爸!爸你没挂吧?嗯,我这个事儿吧比较棘手,听听你的意思。”另外三人都吓了一大跳,关唯脸色都白了,急着挣开刘泉要冲过来,但朱保平冲他摆摆手,继续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嗯,他也喜欢我。对,对我挺好的。您呆会儿再表示高兴。他吧……他……他……可能和你想得有点儿不一样。不不不,未婚先孕这种蠢事儿是我能干的吗?没!怀!上!手都没拉!就是彼此有好感!哎呀爸你先听我说一句!他是个男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朱保平都急了:“爸您倒是说话呀,这可是长途!”电话那头“滋啦滋啦”响起来,朱保平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嗯,嗯,成,知道了。行。别别别,我不好意思去买,哎,知道了知道了。爸,你真好,我特别想你。”
朱保平挂了电话,抬头看着三个人,俩手一摊:“我不是啊,我就为给咱们找个大人的意见听听”。
“操,你爸知道你拿这个骗他,打不死你!”刘泉拿手指他。
“没事儿,谁的命也要不了,小唯别傻站了,过来坐下和你细说。”朱保平搓搓紧张的有点儿僵硬的脸,冲关唯呲牙一笑。他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倒不怕他爹打死自己,他怕的是他爹给出的反应无济于事。
还好,他爹没让他失望。
“你爸怎么说的?”刘泉一边问一边往回拽关唯,可关唯握着门把手,看黄晋还是面无表情,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急得挠肝儿抓肺的,听上去挺暴躁,如果当面说,估计得先抽我一皮带。让他急去吧,反正也够不着。不过还是说了两句有用的,一是现在年纪小,自己弄不明白是什么感情,就先放着,等过几年长大了再说;二是千万千万千万别为这个影响高考。估计这一吓,不等过完十五就回来了,哈哈!”朱保平苦中作了个乐。
“那要过几年也淡不了呢?”
“你先给自己心里一个能想明白的理由,熬过眼下。至于过几年的事儿,谁知道中间发生什么。”
“那万一过几年小唯淡了,他还缠着呢?”
“啧,你烦不烦啊?说了先熬过眼下!”朱保平不耐烦地喊。
“不会的,他真有喜欢的女生,他还要和那个女生考到一个地方去。而且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关唯低低地说。
刘泉和朱保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口气。
“那还好那还好,你别着急,兴许就是一时好感,过阵子就真淡了,你看我现在有了张艺丹,早就忘了去年给人写情书的那个女神了……不过小唯啊,你……你是举个例子呢,还是真打过啦?”刘泉后半句压低嗓子偷偷问关唯。
“什么?”关唯脑子一片空白,忽然意识到刘泉问的是打□□,尴尬地扭头不看他,但还是不肯往回走。
“黄晋!求你了!动一动啊!”朱保平急了,他看出来了,黄晋如果不表态,关唯今晚是说什么也不会主动留下。
黄晋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上前几步把关唯的手从门把手上摘下来:“你吓着我了,我还没想明白。”
关唯被刘泉拽回沙发上坐好,黄晋蹲在他跟前看着他,又想了一阵儿,才字斟句酌地说:“这种感情归根结底是不正常的,还好现在只是……那什么,你可千万别陷进去。要不跟你妈说下学期还回来吧,天□□夕相对,没事儿也得有事儿了。”
“这怎么说?他这成绩提高得这么快,没个要命的理由他妈能让回来么?”朱保平表示怀疑。
也是,“我喜欢上一个男同学了”——这个理由倒真是会要命,黄晋忽然也想打人。
“我在改,我试过了——我也害怕,可我不想瞒着你们。”对这间屋子里的温暖失而复得的体验,让关唯全身的神经猛然绷紧之后又松懈下来,再想着曾经努力过的隐忍克制和惊慌失措,越发觉得委屈,忍了半天的眼泪脱了闸,哗哗地往下流。
这么个哭法,打关唯上初中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不过都知道这一哭,那就应该是没事儿了,他要憋着不哭,心里不定谋着什么,那才麻烦呢。
黄晋满心感慨,又把关唯抱在怀里,象哄朱保平一样拍着他的背,心疼自己这件新毛衫——这一晚上又是鼻涕又是泪,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