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声将关雅舒从梦里扯了出来。
对面的年轻母亲正手忙脚乱地放下未冲开的奶粉,从身边的男人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嘴里念着“好咯好咯,乖啊”。
关雅舒皱起的眉头怔愣着松开,久久望着哄孩子的母亲。
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时从车厢中间匆匆经过的乘务员提前告知了前方到站时刻。
她望向窗外,傍晚的斜阳正隐在群山背后,映出一片红霞。
湘西。张家界。
这算是旧地重游吗?
自从晏清九十八年后,这个地方她至今未曾来过第二次。
她似乎很清楚这个地方代表着什么。
那年她19岁。
就是在这里,她和林瑄的生命产生了交集。
下站后,关雅舒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正洗完手在烘干。卫生间的地面刚被清洁员用没拧干的拖把胡乱涂抹了一通,水渍饱满到几乎能倒映出每一个过路人的衣面褶皱,一个刚跑进来的小姑娘不慎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向后摔倒,关雅舒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一场虚惊过后,小姑娘站稳呼了口气,抬起头甜甜地冲她笑道:“谢谢阿姨!”
……
叫什么阿姨,叫姐姐!
当然这只是关雅舒的心声罢了。
“没事,小心点哦小朋友。”心里吐槽着,面上露出一个标准的“阿姨式”微笑,转身走出卫生间。
她这么显老吗?
好吧,24岁确实也不算年轻了……吧。
那再过几年可还得了?
关雅舒觉得再想下去就不止是年龄问题而要牵扯到人生哲学了,着实恐怖,赶紧打住。
她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里的安保似乎比以前更加严格了,武装守卫排布得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密集。
火车站两侧竖立着的蓝色巨型钟表还是老样子,瞄了一眼时间,五点十分。
五年了。
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那个地方。
关雅舒站在路边,呼吸着这片土地上的空气,默默仰头看了会儿天空,接着打开导航决定看看去往目的地的最佳路线,因为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不确定交通线路是否还与当初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致。
正当她输入目的地的时候,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从她的左侧方传来。
“是你呀,阿姨!”
关雅舒一转头,看见片刻前卫生间碰到的那个小姑娘正在几步开外灿烂地对自己笑着挥手。
淡淡回以一笑,目光很自然地移过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却愣住了。
那个人看见关雅舒也愣住了。
随即那人一巴掌轻轻拍在小姑娘后脑,斥道:“叫什么阿姨,叫姐姐!”
终于说出了她的心声,关雅舒想。
小姑娘一脸懵逼及委屈巴巴混杂在一块儿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转向关雅舒,神色有些复杂。
“我堂妹……别太在意,在祖国当下的花骨朵眼里,我们这些人谁不是个老阿姨了呢?”
你认真的吗?
关雅舒失笑。
“不过我有点好奇啊,你怎么在这里,”那人上下打量着她,“舒姐姐?”
小姑娘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着,显得很迷惑。原来她们认识?
“你不也在这里么,”关雅舒淡淡地回以微笑,“湘西本就是旅游胜地,每日来往此地的游客量数以万计,我们会在人海里撞上也只是巧合,不是么,阿晨?”
韩恋晨不置可否:“是挺巧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是来玩的吧?”
“是与否,与你有何关系?”虽然上回顾南竹因不明原因做主放走了韩恋晨,但并不代表在关雅舒心里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一直以来她都想从韩恋晨这里挖出两年前的答案,得不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总归无法心平气和地同韩恋晨说话。
“随口问问,”韩恋晨耸了耸肩,“因为我也不是来玩的。”
“你?”
“方便的话,我们同个路?”
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性友好让她有点发毛:“为什么?”
一旁的小姑娘脱口而出,有模有样地念道:“因为三人成虎——”
关雅舒:“……?”
“韩冰雪,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韩恋晨无语,“你语文老师要哭了。”
“三个人谎报城市里有老虎,听的人就信以为真。比喻说的人多了,就能使人们把谣言当作事实。”
“哇!阿姨,不,姐姐好厉害!你是人形字典吗?”韩冰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关雅舒,眼里溢出崇拜。
关雅舒内心汗颜。
不自觉就说出来了……这是后遗症啊,要不得。
“她就是教语文的,能不清楚吗?”韩恋晨指指关雅舒,无视她惊讶的眼神,对着韩冰雪道,“我看你干脆别姐姐阿姨的了,叫老师吧。”
“老师好!”韩冰雪立刻脆生生地改口。
“……”关雅舒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应,半晌才看向韩恋晨,“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
难道她恢复记忆了?
“你小姑子告诉我的,托她的福,我现在对你和旋风剑主之间的往事很感兴趣,既然都碰到了,不如我们就聊聊呗?”
小姑子?
林欣然?
是了,她忘了林欣然和韩恋晨是朋友,那次她能无意间获知韩恋晨在成都的情报就是通过林欣然的一通电话。
关雅舒愣了许久,韩恋晨见她仍是一脸犹豫,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现在应该不想见旋风剑主吧?”
“你怎么……”关雅舒问到一半反应过来韩恋晨是知道自己残月身份和卧底之事的,“她也知道了?”
“欣然姐吗?我没告诉她,毕竟那样容易暴露我自己的黑历史,”韩恋晨说得隐晦,她也知道关雅舒听得明白,“她现在只知道你过去曾经在魔教待过,这事她哥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