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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长至半年建立起来的信任竟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她没有想到林雨惜会这么对她。
她不敢置信。可对上林雨惜漠然的目光,她的心也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这时李媛再次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挡在她身前,请求顾南竹网开一面。
“顾大哥,阿晨进来的时间毕竟比我们都短,她之前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一定是无心的。”李媛急切地说着。
夏允宣带着人站在旁边,皱着眉没有说话。
“小媛,你不用护着她,事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顾南竹半蹲着检查林雨惜胳膊上的擦痕,手里拿着蘸酒精的棉签小心地涂拭,声音平静,“心术不正,挑拨是非,平日里雨惜待她不薄,可她做了什么?这种人不宜再留在这里。看在她没有对阁内机密文件产生实质威胁的份上,仅做开除处理已是宽宥。”
“顾大哥!”
“别说了,我言尽于此,”他抬起眼皮,不看李媛,目光直直对准韩恋晨,“你走吧。”
韩恋晨冷笑一声,挣开李媛的手,扯下胸牌扔在地上:“走就走。”
白色外套从肩头滑下,被搁在实验台边。她拨开人群,摔门而去。
韩恋晨想不明白。
情绪平复后,困惑盖过了愤怒。第二天晚上她把林雨惜堵在了回家路上。
林雨惜走得很慢,似乎早就在那条路上等着她一样,见到她反应也出离地平静。
韩恋晨刚想开口,林雨惜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进了一边的小巷里。
“你干嘛?”
林雨惜没有回答,也不松手,拉着她避开监控,一直把她带到附近一栋废弃大楼的楼顶。
楼顶的风不大,视野开阔。女生迎着微风理了理披散开来的头发,取下手腕的头绳扎起,转身面向韩恋晨。
“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等你自己解释,”韩恋晨冷冷出声,“一个人无缘无故陷害另一个人,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如果真有呢?”
“我不信,”斩钉截铁,“如果真的有,我就……”
“你就如何?”
韩恋晨摸出身后的匕首横在林雨惜脖子上:“我现在就杀了你。”
林雨惜噗嗤一声笑出来,仿佛对近在咫尺的刀锋毫不在意,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嘲讽她:“你会杀人吗?嗯?冰魄家的小公主?”
韩恋晨的手抖了一下,眼神都是愣的。
“住口!”像是被戳到痛处,她咬牙切齿起来。
林雨惜没有住口。
“你不会,不是下不了手,而是没学过,也装不出来。”
说话间,她迅速扭住韩恋晨的手腕,不过短短两招便劈手夺下了匕首。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说你不适合待在鸣商阁了吗?你以前总是不信。”
“缺乏经验和知识储备是次要的。缺乏反应力,缺乏即时判断,缺乏警惕,缺乏掩饰,防备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枪法差得可以,体术完全打不起来——”才更致命。
“但凡身处一个陌生环境,你拿以上哪一点来自保?”
韩恋晨被她说哭了,蹲下来哭得抽抽噎噎。
“林雨惜,我把你当朋友,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所有的质问只剩下一个执着的焦点。
林雨惜丢下匕首,强硬地把她从地上揪起来,她抬头看见林雨惜的眼眶也红了。林雨惜将她拉到平台边缘,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远处的天际。寥廓的天空之下,云层被夕阳染成蓝紫色的梯田,逐渐吞没在即将来临的夜幕中。
“往西北方向看,你能看见什么?”
韩恋晨望向西北角的山峰,山脚下躺卧平原,外围坐落着高低起伏的群楼,闪烁着光点。
鸣商阁。
她辨认不出具体的哪一栋,但依稀能感知到科技城就在那片区域。
“记住那个方向,有你曾经待了整整六个月的地方。几个月后那里将会有一场大火,罪名是非法实验。那里的一切都会被烧得干干净净,所有人都会被抓去斩首。”
“在这场处决中我将没有能力包庇任何人——除了在此之前已经不属于那里的人。”
走得越迟,越走不掉。
大脑来不及处理巨量信息,韩恋晨睁大双眼,眼泪还挂在眼角,就这么怔怔地望着林雨惜。
林雨惜平静地向韩恋晨道歉。
“阿晨,对不起,我只能想到用这种方法让你离开,”她说,“我是个绝情的人,只在乎结果,不求心安。在这件事上,你可以不原谅我。”
“你到底是谁?”韩恋晨的声音微微发颤,“你不是林雨惜?”
林雨惜垂眸静默片刻,咬破食指,伸向耳侧。
一张轻薄的人皮从她的脸上被缓缓撕下,丢在地面。
“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林雨惜。”
慕羽漠无法从林雨惜的回忆中得到确切的结论,但她心中总有一个恒久的猜测。她觉得林雨惜的心结并不在此时的节点。
促使韩恋晨对林雨惜说出“当初你根本不该救我”的根源是鸣商阁吗?
恐怕不是。
这句话指向的是鸣商阁,语境却是鸣商阁覆灭两年后的研究所恐怖袭击。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给这两个人同时带去严重的心理负担,可能性最大的反而是后者。
“我回境内后查过阿晨的个人信息,她退出鸣商阁后隔了一年才进入研究所,九九年底,”慕羽漠去水池边倒掉早已凉透的药渣,将杯子洗干净,重新倒了水,走到林雨惜面前,“她回到七剑也是在这个时候,对吧。”
林雨惜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没喝。她抬头望着慕羽漠,许久没有回应。
“你是不是后悔九八年救了她?”
女生的目光有些空洞。
“我不知道。”
谈话断在一片沉默里。
慕羽漠也无意逼她,移开视线,走到窗边,瞅了眼夜色,将半掩的窗帘拉了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