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边溢出极柔笑意:“为了打听你的消息,我往北弥,放了几个探子。”
陆温心尖一颤。
若……陆家还在,她从未被投入教坊司。
梳拢夜,来的也不是他。
她本该清清白白的,以最盛大的礼仪,嫁给他的。
她本就是戚太后,为他钦定的妻子。
可她现在,名节已失,污臭不堪。
她心下翻涌如潮,泪盈于睫,哽咽着说:“殿下……狸儿……何德何能……”
因震北王府住的十余守将,皆是北弥精锐,全数遭到替换。
北弥行军几处,粮草辎重何处,几乎漏于南凉眼前,几番交战,北弥防不胜防,早已处于下风。
因南凉世子妃倏然失踪,西屏郡以二殿下为首的主战派,赢得了南北谈判的关键。
春日过,夏日至,祁州,终于再次回到了宋兰亭手中。
陆温立于云峰山巅,眺目远望祁州,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
她早已将王府檐下铜铃取下,再次为亲者,焚了几件轻衣,最后在月下,携着宋兰亭,朝着祁州的方向,遥遥一拜。
山高水长……再也,不见了吧。
原来,他来祁州之前,裕丰帝恰已崩逝,朝中督他登基。
他却与宋允重立下君子之约,他宁愿受贬为庶民,也要接她回家。
祁州,他不会让,只是,攻下祁州,了结此事,他便能够真正的,做个逍遥散人了。
宋兰亭拥着她:“做皇帝,就得担负民生,做个清闲庶人不好么,干什么要去背负别人的性命。”
陆温仍旧有些茫然:“那殿下,谁来接替你?”
“徐颜昭。”
陆温怔了怔:“是徐姑娘……”
“她是个好女子。”
“可殿下……”陆温侧身,任由微风拂乱她的发丝,“为什么,要放弃呢……殿下明明可以一统江山的。”
他拥着她,道:“南凉朝廷,就像一具已经死了多日的尸体,被蛀虫逐渐啃噬,要不了多久,这具尸体,就要彻底消亡了。”
他不是没想过救世。
没有人能够拒绝,四海一统,永垂不朽的帝王功绩。
虽然,因血脉之故,他行走于朝堂,总会被人认为是亲北一派,因而诸多阻力。
但他想,只要对这腐烂的朝堂进行改革,假以时日,总会政治清明的。
但他错了,秦无疏受俘,诸人都以为那个捧着火药的孩子,是北弥派去的童子军。
只有他,一番调查之下,查到了一个人,姓宋,是南凉边庶皇室之子。
而宋子言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只有南凉的统治,彻底瓦解,各地举兵起事,烽火燃至中都,西屏郡内乱,皇权无法再对他进行制约,他才能,借乱机回到父辈的封地。
而他的背后,是各部的官员,有人想浑水摸鱼,大肆捕捞一笔,有人想借机扫除异己。
他们,各怀鬼胎。
连宋氏王朝内部,都是内乱不止,争斗不息的。
他突然意识到,南凉,已经烂到了根里,仅凭个人之力,根本无力转寰。
而北弥的统治者,至少,用攻入苏凌、祁州的事实,告诉了他。
无论这苏凌郡、祁州郡,换了谁来统治,对于百姓来说,都只是一场雨,一抔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