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夫人赏的可远不止这一件。
白绫、匕首这些可不会让人立马死去,能清楚感知到生命流逝的痛苦。
但周宜微早前嘱咐过,王妈在府里也是老人了,这点主还是能做的。
一杯毒酒下肚,她什么也不会感觉到,很快便会香消玉殒。
沈惜枝回过头来,面露疑色:“这真是老夫人送给我的?”
老夫人一直不喜沈惜枝,她自己也是能感觉到的,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得了好酒特意为她送来?
王妈笑了笑:“自然。”
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沈惜枝皱着眉摆了摆手:“那你放下吧。”
王妈却并未因此话而动身,只是站在原地又一字一句道:“老夫人嘱咐过奴,要亲眼看着姑娘喝下去。”
沈惜枝眉头皱得更深了,不一会似是想到了些什么,面色瞬间惨白:“阿尧呢?阿尧在哪里?”
王妈一个眼神,身后跟着的侍从便上前将想要冲出去的沈惜枝给死死控制住了。
“少爷不在府中,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姑娘找少爷,没用。”
沈惜枝又岂会这么轻易的便甘心接受这种结局?她疯了一般地在侍卫的钳制下挣扎着,一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不免松散了些许。
猜想到了她接下来将会面对些什么,沈惜枝撕心裂肺大吼道:
“你们怎敢背着阿尧这么对我?!待他知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妈怜悯的看着状若疯魔一般的沈惜枝:“老奴为老夫人做事,这条命自然也在老夫人的手里,姑娘若是要怪,便也只能怪自己看不清这个府中你真正要讨好的究竟是谁。”
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周宜微,沈惜枝当时若是择一而栖,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老夫人仁慈,允姑娘体体面面地走,可若是姑娘执意如此,便也只能让老奴来喂姑娘喝下去了。”
体面?
趁着宗尧不在,就想用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命,谈何体面?!
见沈惜枝仍是冥顽不灵地还想着挣扎逃脱,王妈也没再犹豫,将木托盘放置在桌上,倒了满满一杯酒向沈惜枝走来。
沈惜枝这才彻底慌了,她的双臂皆被人高马大的侍卫钳制着,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院中也没有一个奴仆出现,甚至连她的贴身婢女都不知所踪。
这是早就筹谋好了的。
他们要沈惜枝死,沈惜枝就不能活。
沈惜枝看着逐渐向她走来的王妈惨笑一声:“我喝。”
王妈顿时停了脚步,朝沈惜枝笑了笑:“姑娘聪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老奴动手,难免让姑娘去之前还要受一番苦。”
沈惜枝冷笑一声,睨了一眼两旁的侍卫:“不松开,我怎么喝?”
王妈一个眼神示意,那两个侍卫便退至一旁。
她不怕沈惜枝会趁此机会逃跑,这是沈惜枝的院子,但归根结底,是宗府。
沈惜枝跑不出去的。
沈惜枝只觉得眼前笼罩着一片虚影,好一会目光才能聚焦到王妈手中的那杯酒上。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能够这么无所顾忌,只能说明,今日她必死无疑。
沈惜枝深吸一口气,缓慢而艰难地抬起手,从王妈手上将那杯毒酒接了过来,她的手因惧怕而颤抖着,那毒酒顺着杯壁溢出来了些许。
“宗尧知道此事吗?”
王妈一愣,没想到沈惜枝临死前居然会问这样一种问题。
“少爷并不知晓。”王妈摇摇头,“沈姑娘是有福之人,这一生能得遇真心相爱之人,也不算是白来一遭。”
沈惜枝定定盯着手中握着的那杯酒,随即紧闭上眼,猛地一口咽了下去。
为了讨好宗尧,为了能够一直得到宗尧的喜爱,她时时刻刻逼着自己保持着最美的样子,这种称得上是折磨的行为,到如今,也刻入骨髓,成了习惯。
即使她喝下去的是能要了她性命的毒酒,样子也仍是美的。
倒还应该感谢老夫人最后留给她的“体面”。
空了的杯盏摔落在地,沈惜枝的脸早已惨白,浑身脱力般也随着那杯盏瘫软在地上。
“阿尧会恨她的。”
王妈笑笑:“这就与姑娘无关了。”
沈惜枝抬起头,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想要问,宗尧是她的儿子,她杀了她亲生儿子心爱之人,待宗尧得知此事后必生嫌隙,她难道就不怕宗尧恨她吗?
可还来不及问出口,喉中便涌起了一股腥甜之气,一大口黑血猛地喷洒在地上,她的衣裙也不免被这黑血沾染上些许。
沈惜枝的身子彻底倒在了地上,只是这眼睛一直没有阖上,就那样向着院外的方向,似乎到死还在等着宗尧来救她,带她走一样。
王妈垂眸看她,静候了片刻后才蹲下身子,伸手试探她的鼻息。
微不可见的叹息声一闪而过。
“抬走吧。”
将沈惜枝的尸体裹进了草席子里,抬到板车上,王妈领着侍卫推着板车从小门快速离开了。
虽说这事迟早会被少爷发现,但这一幕,最好还是不要被他瞧见。
一路弯弯绕绕着走,周遭的景象也越来越偏,似乎是进了什么深山老林,蔓延着一股阴森之气。
王妈催促着让他们快些,这地方待久了让人不适。
一刻钟之后,才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坑,坑里装着不少与沈惜枝如今模样相同的尸体。
按老夫人的说法,为防宗尧死不悔改,沈惜枝最好是连尸体都不要留下来。
但不论是周宜微的嘱托,还是王妈自己心软,终究都还是没忍心将沈惜枝最后的一点体面剥夺。
但寻常坟冢沈惜枝也是不能有的,更别提是宗氏祖坟。
她不会有灵位能刻上诸如宗尧爱妾之类的墓志铭,也不会有人能前来祭拜,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在这乱葬岗中长眠。
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