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舜一无视肩膀的疼痛,专注地看着时墨,粲然一笑。
“神梦机放出秘宝的消息,为的是引蛇出洞,搅乱渝都一池浑水。而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煽风点火罢了。
“无论是起初向太子泄露消息,诱他调查时宣动向;还是后来把宝物放置月山,将满朝目光引到观月山庄,我都只为一件事——”
牧舜一扬起脑袋,放空般凝视头顶上空,仿佛透过重重屋檐,窥探到广阔无边的苍穹一角。
短暂的寂静过后,他恍然收回视线,一字一顿道:“我要牧府阖族上下,不得好死。”
时墨怔怔地望着牧舜一,渐渐松开箍住他肩膀的大手,手臂无力地垂落于身侧。
无数复杂的情绪从他的乌眸里闪过,最终缓缓定格在失望之上。
“牧舜一,你真的是疯了。”
牧舜一恍若未闻,眼帘微垂,只静静盯着自己的鞋尖,幽幽道:“你们的朋友,神梦机,可真是一位高手啊。”
华俸仿佛被寒冰冻住,纷繁复杂的秘辛扑面而来,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慌乱地轻喘几声,双手撑在木桌边缘,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
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对我们说这些,有何目的?”
牧舜一偏过头,漆黑如枯井的眼眸精准地攫住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恐惧。
他神色莫辨地叹息一声,脸上竟流露一丝怜惜,轻声道:“或许,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心事。你就当我,是在随口胡说吧。”
华俸神思不定地紧抿粉唇,桃花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牧舜一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一改平日里邪气非常的模样,低落和倦懒浅浅映在他苍白的面容上。
他不再言语,沉默地转身走向门外,瘦削的背影在暮色下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轰然坠地一般。
周遭车马喧嚣,人声鼎沸,牧舜一迎着夕阳的余晖,一步一步走向远方。霞光撒落在他的身周,为他镀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金灿灿的光边。漆黑的影子斜斜长长地拖在身后的地面,寂寥又冷漠地伴随他的步伐,被他轻轻踩在脚下。
不知走了多久,他心口一痛,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泪水模糊了视线,窒息中,一道银灰色的衣角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豫九津,”牧舜一喃喃自语,“最迟下周,你陪我去一趟客栈。我带你,会一会旧人。”
豫九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牧舜一,低声道:“我不愿见。”
牧舜一咧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不容置喙道:“不愿去也要去,稀客就要来了。你们难得碰上,总归是要见一见的。就当是叙旧了。”
豫九津无可无不可地颔首,不再出言反驳。不知想起了什么,他露出了嘲讽神色,目光深远地眺望西沉的落日,微不可闻地哼笑一声,怅然开口。
“我都快要忘记,上次与他见面,是在何年何月了。不过我倒是隐隐记起,那次见面,他差点死在我的手里。若非有人出手相救,他坟包上的野草,都要二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