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希事先命人备好的茶室,就设在狮子巷的尾端,从千喜客栈一路缓步过去,不过百步远的距离。
楼栩一路上四处张望,似乎依然在寻找逃脱的机会。
然而,巷子的各个出入口,皆有晏家的仆从把守,就算是只蚊子恐怕也逃不出去。
这楼栩,还真是让人一刻也不能省心。
晏希幽幽地走在前头带路,眼角的余光却从未自楼栩身上离开过,生怕他又要耍些什么把戏。
“楼公子,请上楼吧。”晏希在茶楼门口顿住。
楼栩亦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正是一处二层高的细窄楼梯,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扁扁嘴,携着温宁乖乖上了楼。
晏希和京晁,则紧随其后。
片刻之后,晏希和楼栩二人便于茶室之中的蒲团垫子上坐定,两边站着各自的随从,半晌没有说话。
方才夜色昏暗,晏希倒未曾觉得,如今在明亮的光线下,晏希才发现楼栩的脸上竟涂抹了不少红艳的脂粉。
原本白玉无瑕的肌肤,经过这匀脂抹粉的一番点缀,倒颇有几分清丽之姿。
稍稍眼拙之人,恐怕都要被楼栩这一身装扮骗了去,真以为他是个国色天香的俏娘子。
站在一旁的京晁是个实心眼的丫头,脸上一点也藏不住事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栩的脸上看,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嗤笑声。
楼栩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别过脸去,脸色甚是难看。
想那楼栩横竖也是自己日后的夫君,还是要给他留几分薄面的。
晏希这才慢悠悠地偏过头去,道:“小晁,你在楼下等我吧,我与楼公子有话要说。”
“是。”京晁应了一句,仍旧不时地掩嘴窃笑。
楼栩见状,将温宁也打发了去。
“有话快说,我忙着呢。”楼栩嘟囔了一句,看上去心中很是不快。
一张脸侧侧别过,始终没有正对着晏希。
“楼公子,难道江东之人与人交谈,都不用正脸相对的吗?”晏希话里有话,并伸手将一杯热茶奉上。
“咳咳……”楼栩轻咳了两声,将脸蛋转了过来。
月色之下,楼栩眼波流转,面色潮红。
连晏希看着也忍不住发怔。
这样的美男子,也不知道霍霍过多少妙龄女子。
“楼公子,我不是那吃人的怪兽,不必这么躲我。”晏希抿了一口茶汤,自觉淡了些。
“你该知道,那日我接中绣球,纯粹是个意外。”楼栩似乎还想为此挣扎一番。
“我当然知道。”晏希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那日我压根没想过要将绣球抛去给你,你从来不是我的人选。”
“那可太好了!”楼栩双掌一击,眼中闪烁着几分期许,“那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
晏希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桌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连带着底下的茶几也微微晃动。
“你杀了人,事后才发现杀错了。能说一句算了么?现下全江南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抛绣球选中的夫婿。我晏家的脸面,还是要顾的。”晏希的语气不容置喙。
“那你想怎么样?”楼栩秀眉微蹙,面色不悦。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晏希原本凝肃的脸,骤然放松了几分。
楼栩半晌不言,默默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
她时而像是只狡猾难缠的野狐狸,时而像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时而又像是只霸气外露的母狮子。
楼栩看不明白,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断不可能娶你。”楼栩亦是斩钉截铁。
即便他表面玩世不恭,但心中亦有底线,并非真的软弱可欺。
“你有的选吗?”晏希漫不经心地朝着窗外望了一眼。
原本藏在暗处的晏家仆从,尽数行至光亮中来,炯炯有神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楼栩。
赤裸裸的威胁。
楼栩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上下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晏希将一切尽收眼底。
此局,是她占了上风。
“若我是你,不如静下心来好好谈谈条件。况且,我晏家的门槛,不知多少人眼巴巴地想要踏进来。此事于你,也不算亏。”晏希双手交缠,托住下巴,一双锐利的眸子直逼楼栩而去。
似要看穿他的内心。
楼栩闻言,右手的拇指轻轻地刮擦着桌板,心中亦有思虑。没想到那日生日宴席之中,为相助他人解围而想出来的点子,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阴差阳错地害了自己。
如今这位美娇娘,他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了。
楼栩心中懊恼,却也无计可施。
如今身在江南,他身边连几个供他驱遣的人都没有,真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成婚之后,我不会碰你。你也不得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教坊酒馆,该去我还得去。”无奈之下,楼栩竟真的开口谈起条件来。
晏希见状,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更大了些。
“可以。”
楼栩未曾料想晏希竟答应得如此痛快,不免有些怔然。
他将信将疑地看了晏希一眼,待确认晏希不似玩笑之语之后,又补充道:“要我做晏家的上门女婿,起码要给楼家送上百两黄金,才能不负楼家的养育之恩。”
“可以。外加晏家在江东置办的一处别院。”晏希仍旧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是不是真的?我怎知你不是诈我?”楼栩自知自己提出的要求十分过分,丝毫没有料想到晏希竟然一一答应下来。
“楼公子若是担心,你我可以立下字据。”晏希早已准备周全,从袖中掏出纸笔,推至楼栩跟前,“方才你我二人所言,楼公子尽可以一一写在纸上。”
楼栩顿时哑口无言,原本一心只想提出过分要求,令晏希知难而退,岂料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