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药浅浅一笑,“头口石狮子上落了叶子没人清理,三五闲汉就在你家对过儿歇息,从前从没出现这种情况,一看就是主人家没心思管这些小事。”
“再说了,你这人我知道,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是这家里的主心骨,进了府,家里冷清得不像话,定是你有心事。”
云之将账本子推开,叹口气,呼又笑了,“你来了我心境突然就开阔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定然掰得回这一局。”
她没细说自己的困境,只与凤药聊聊家常,便送走了她。
凤药叮嘱云之,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务必送信进宫。
云之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她不是独自一人,还有这么多娘家人支持她。
之前的消极,是她的不是。
徐忠下了牢后,老夫人解了燕翎禁足,她并没消停。
一步步,生把云之逼到这份上。
云之虽不解燕翎何故与她过不去,到了此时,给逼得与之势同水火。
皇贵妃差人送来手条,让云之接待国公府新找的大夫,继续李琮的针灸。
云之默默看过条子,不动声色,压下心中巨浪,等人都退下,她一阵干呕。
从小到大,她受过委屈,经历过苦难,被丈夫苛待过。
却从未经历过来自同性这么大的恶意。
况且这人她从未有过交集。
她怕燕翎不知同皇贵太妃乱嚼说些什么,让皇贵太妃一直在背后支持对方。
金燕翎能塞个大夫来为李琮针灸,也许还会说服皇贵太妃塞枫红进来看守着李琮。
那女人不年轻了,一双眼睛饱经风霜,不是好欺瞒的。
她逼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思索要不要李琮“不治而亡”。
新皇很给自己六哥面子,对端王府颇多照顾。
如果李琮突然死了,人走茶凉,孩子这么小,还未入宫读书,无父亲撑腰是不行的。
王府没落她其实不在意,可是儿子不能因为王府不行了,而成了落魄王爷。
哪怕这父亲只是躺在床上“生病”,到底是皇上亲哥哥,有比没有强。
云之所做的一切,都为自己两个孩子。
李琮若没了,对嫡子女影响最大,对后宅姨娘们的孩子倒没什么影响。
娘家已经势微,云之思考事情不得不想得全面一些。
哥哥不在了,母亲还有她这个女儿。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金燕翎对李琮的关注早超过普通故交。
弟弟安之已入仕,虽是小官,却也是京官,她写了信差人送给弟弟,叫他从官场入手查一查金家。
又叫人套车,她要即刻回娘家,动用母亲的关系查访燕翎母亲来历。
燕翎幼时究竟与李琮有过什么样的过往。
出院门的时候,云之回头,果真瞧见自家石狮子已不甚干净。
她即刻命管家叫出所有家仆。
把外院管家罚俸一月,又将洒扫佣人各打十板子,算个教训。
她站在马车前,挺直着腰杆训话,“咱们王府是这皇城中唯一封王的,只要我还在,这府上就一日不会败。都给我打起精神,哪个再敢偷懒耍滑,给我看到,偷懒的赏二十板撵出去,管家打发到庄上做苦力!都听见了?”
见有人低头不语,她又冷笑一声,“你们别打量头顶上这块云,那块云。这个王府,头上只有一块云,就是我!”
说罢,也不理想要求饶的管家,踩着马凳上了车。
下人们都打打起精神,府上重新振奋。
车子经过云之辛苦经营的缎庄与首饰铺,灰色门板全部封着。
有日子没开张了。
皇城中多了一间比云之缎庄大得多的“云裳阁”,所售衣料皆比照皇宫。
甚至新料子比宫中御贡出得还早。
京中贵妇趋之若鹜,把云之缎庄甩得老远。
生意不好,押货就押钱,东西还不能贱卖处理,一旦贱卖一次,在贵妇圈就失了人气。
首饰铺遇到的情况一般无二。
云之很为难,她托相熟的夫人打听,云裳阁的掌柜说东家是有深厚背景的贵人。
云之猜着就是金燕翎在和自己作对。
燕翎父亲是户部尚书,掌管国家财政大权。
娘家给力,她自己又野心勃勃,实在令云之头疼。
…………
常府换了新门房,老门房刚过世不久。
“告诉母亲,云之回来了。快去。”
新门房是老门房的远房表侄,自小也在常家做事。
他一边飞跑,一边擦着眼角溢出的泪,“大小姐回来啦。”
激动之下,他高叫着,惊起树梢的一群鸟雀。
云之这才感觉到,自己回来的太少了。
思念之情令她几乎小跑着向兰汀院而去。
家中没了往日的热闹,下人们少了三分之一。
庭院打理得也不经心,花丛中生出几茎杂草。
虽然一切看起来如昨,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她心中酸楚,看到母亲后这种情绪愈发浓烈。
母亲老了。
花白头发梳得整齐,发间只戴了一支翡翠包金发钗。仍然尊贵慈爱,眼中含着一丝抹不去的悲苦。
失子之痛,宛如在她心上生生挖出一个大洞。
“娘!”云之扑入母亲怀中,这一次她没哭,用力抱过母亲,她拉起母亲的手,带着母亲向兰汀院走去。
父亲出了外任,院中虽井井有条,再不复往日热闹。
“我们去哥哥书房坐坐吧。”云之突然起意,母亲笑着应允。
牧之书房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连笔尖的墨都没洗去。
“他是殉国。死得荣耀,可惜没留个后人。”母亲遗憾地抚摸着牧之的书案。
“咱们家文臣出身,没有辱没祖宗规训。”
“是,母亲。”云之乖乖回答。
“云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