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即将完成的文学著作里添加,便不去打扰。
叶采薇却放下笔,转过身,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谣谣为了我失去了腹中的骨肉……”说到此处,她已然红肿的杏眼,又变得湿润起来。
“容津岸一定是在故意让我伤心的对不对?因为我打了他一巴掌。”她撑起眼睫,微微摇头,语速加快,“对,就是故意报复我。昨天我说他‘表里不一’被他偷听到,今天他就报复我,在学生们面前提皇子夺嫡的事,故意让我伤心。”
问鹂抿了抿嘴唇。
其实她相信容津岸说的话,因为以温谣的脾性,完全做得出那些事。
温谣母亲的娘家和叶家有着深厚的渊源,温谣也因此与叶采薇从小相识。两人是手挽手一起长大的闺中蜜友,不同于叶采薇的热烈大胆,温谣内向怯懦,却屡屡在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当年还替她和容津岸的荒唐事打过不少掩护。
太子逆案爆发后,叶采薇天塌地陷,温谣几乎日日都到容府来陪她。后来,叶采薇决定与容津岸和离,温谣劝说无效后,又明里暗里出了最多的力帮她离开。
临别时,两人哭作一团,叶采薇还答应了她,一到落脚之处,便与她书信联系。
从头到尾,温谣都把叶采薇放在首位,从不提自己的事,谁能想到,那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
“是我为了躲避容津岸,狠心背弃了与谣谣的承诺,只字片语也不给她,害她因为担心我失去了孩子……”
问鹂的表情不言而喻,叶采薇再不自欺欺人,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为人爽直,自问对得起所有的人,独独对不起把她视作亲姐妹的温谣。
问鹂冲上来把叶采薇抱住。
“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不懂失去孩子的痛苦……”叶采薇的眼泪把问鹂胸口一片一片打湿。
问鹂笨拙地安慰,却不会代替温谣原谅叶采薇,她没有这个资格。
她很想让姐妹两人好好相见。
这次与容津岸意外重逢,会是一个新的契机吗?
晚上,叶采薇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小的时候,软软糯糯,一团孩子气,不知谁惹到了她,她死活不愿意穿上新衣裳,跟叶渚亭去温府做客。
“薇薇听话,穿上新裙子,阿爹给薇薇奖励。”叶渚亭对她说话的语气,总像是冬日融融的炉火。
“奖励今日少背三首《全唐诗》?”叶采薇不满,“阿爹这不是奖励,是对女儿的惩罚!”
叶渚亭宠溺地笑,捏了捏她肉蛋一样的脸,“阿爹奖励薇薇骑在阿爹肩上,要不要?”
小女孩一听,果然两眼放光,自己跳下软榻,欢欢喜喜挑新衣裳去了。
叶渚亭生得高大挺拔,坐在他的肩上,叶采薇很有“一览众山小”的成就感。
也是坐在叶渚亭的肩上,叶采薇第一次见到温谣。
这个和她同一年出生的姑娘,小小的个子,温柔的眉眼,不爱说话,笑容腼腆。
下一个梦,叶采薇却突然和容津岸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事刚刚被叶渚亭知晓、两人都惨遭叶渚亭的毒手之后,整夜长跪伤了他们的膝盖,叶采薇搂住容津岸的脖子撒娇:
“怎么办呀,咱们还说好了一起去爬池州的那座山,现在膝盖伤成这样……到时候,哥哥背我好不好?”
那座山,他们终归是各自去爬了。
只是撞在了同一天。
叶采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未时过半。
这一晚她发了高热,额头滚烫滚烫,郎中大夫来施了针,高热这才退下去。
大约是因为昨晚在客栈门口淋的那一点雨,还有如上山下海般跌宕起伏的心情,除了产子时从鬼门关前过,她很久没有病成这样了。
因着这来势汹汹的病,叶采薇自然错过了今日庆林书院的讲会。
昨晚容津岸并没有住在隔壁屋子,甚至没有住在这间客栈。住在底楼的几个学生,一早来听说叶采薇病倒了,纷纷真心实意地关切,然而讲会又实在是难得有,最后又都悻悻去了庆林书院。
“给谣谣的信寄出去了吗?”叶采薇小口抿着问鹂端来的温水。
问鹂摇头:“姑娘一大早便烧起来了,奴婢没来得及去,等下去宜韵酒楼为姑娘打包点饭菜回来,顺便去趟驿馆寄信。”
叶采薇点头:“昨晚的饭菜,害你也没吃上两口,都怪容津岸,非要提皇子夺嫡的事败兴。”
给温谣的长信最后,叶采薇附上了她在青莲书院的地址。
虽然温谣不一定会原谅她,但她还是希望能收到来自京城的回信。
她没在信里说她生了容津岸儿子的事,事实上,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甚至她的学生们,连她曾经成过亲都不知道。
就算有一天容津岸真的跑到青莲书院去,也根本不会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
问鹂出门寄信买饭,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叶采薇盘算着等学生们从讲会回来,今晚大家好好吃顿饭,明日一早,出发回东流县、回青莲书院。
已经出来了三日,她很想念儿子。
她的儿子聪明懂事长得还漂亮,她想早点抱到他。
然而问鹂带回来的消息,却又一次让叶采薇皱了眉头:
原来今日,那康和县主也去了讲会,恰巧碰见佟归鹤,便说自己在城郊有一处汤泉别业,邀请他们几个一并去玩。
佟归鹤等人到底还留着贪玩的孩子心性,一听说有私家汤泉,恨不得心都飞过去。
“我今日才发了高热,汤泉这种活动,就不必去了。”叶采薇说。
“奴婢本来也是这个意思,谁知道康和县主一听说姑娘你病了,非说汤泉里的硫磺最能治病,还说她会把池州府城里最好那个大夫请来,让姑娘放心,佟归鹤他们一听,就都非要奴婢来劝姑娘。”问鹂也是满脸无奈。
“前天在山庄,康和县主对我那么不客气,今天怎么态度直接转了个大弯?”
“听佟归鹤说,好像她跟容大人还在吵架,讲会的时候,容大人都不带搭理她。”
叶采薇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容津岸脸上的巴掌印消了吗?”
问鹂摇了好几下脑袋:
“这事佟归鹤也找奴婢打听了,奴婢当然装作不知情。据说康和县主在讲会上一见到容大人脸上那巴掌印,一声尖叫,快把房顶都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