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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完结(2 / 2)

黑暗中,他的声音艰涩得像有人用指甲刮过锈迹斑斑的铁片,一字一顿似乎都耗尽了他的力气。

周予然想都未想就脱口而出:"那我有什么留在这里的必要吗?"

她不想谈一段很可能有始无终的恋爱。

她想要一生一世的承诺,想要朝朝暮暮可以拿来珍藏的时光。

她不想再吃以前的那些苦了。

患得患失的内耗、辗转反侧的不甘心——现在回想起来,除了让自己难受自伤外,根本毫无意义。楼道的声控灯,不用力跺脚不大声说话,灯就亮不起来。半明半昧里,谢洵之笔直地站在月光和楼道阴影交界的地方。周予然看不清他的脸,却在等待里逐渐消耗掉了残存的耐心。她有些失望,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表达得太隐晦了他听不懂。

其实,兜兜转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她已经改变来时“随便见一见、试着相处相处”的初衷了。

她认可他的善良。

她愿意重新喜欢他。

她想要结婚。

她对这段感情会很认真。

周予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在困扰着谢洵之开口。但对方长时间的沉默却让她也本能地不安起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是不是她未婚夫这种问题?总不至于真的是外婆记错了名字,给了她错误的信息?

突如其来的假设简直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回望自己这段时间对他做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攻略举动,只觉得尴尬像无数根刺,细细密密扎得她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在起来。如果外婆真的记错了名字,弄混了人,这种恐怖的尴尬真的会让她尖叫着钻到地底下这辈子不要再看见他。但这么久相处下来,谢洵之难道不会发现什么异样吗?

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谢洵之。”

周予然紧张地咬住下唇,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在轻微地、忐忑地发抖,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我的未婚夫吗?”

夜风像哽咽的哭声,呼啸而过。

谢洵之在黑暗中静静地对上周予然隐含不安和期待的眼睛。耳边嗡鸣不止的,却是病房里周绍中发疯似的狂怒吼叫。

——“你也一定会有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得到了之后又辗转惶恐,生怕失去的时候!”

——“总有那么一天,像你这样的人,只会比我撒更不堪的谎,做更卑劣无耻的事!”

这些被他轻描淡写弃置的诅咒像一个又一个有生命力的怪物,欢呼着叫着跳着围着他,像贪婪的恶鬼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献上贡品。

理智像被挤进一副色彩斑斓的浮世绘,里面是父母的公墓。

他在那座找不到出口的深山里,害怕地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墓地前面,找到了离家出走的弟弟。

5岁的谢崇宁委顿地将脑袋抵在墓碑上,一言不发地抿着唇,顶着雨,抬头看着他,等着他认错。

雨天路滑,弟弟生气跑出来的时候摔了跤,左额磕到了石头上,破了皮,干涸的血迹被湿漉漉的雨水一冲,黏在额角,像弯弯曲曲的符咒。如果没办法劝谢崇宁回家,他回去也要被爷爷骂。

但谢洵之又觉得自己没错。

本来就是姑姑买给他的玩具,为什么弟弟喜欢,他就要无条件地让给他?

只是谢崇宁从小就知道如何用情绪压迫他。

不声不响,不开口,就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靠在爸爸妈妈的墓碑前,用最平静无邪的眼神,无声地问他:“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会没有爸爸妈妈吗?”

谢洵之静静地对上弟弟的眼睛,半响,终于听见自己服软的声音:"哥哥知道错了。"

“……”

"哥哥以后不会再抢你的东西了。"

墓地的雨像一个巨人被割开了喉管,滚烫的鲜血先从薄如发丝的伤口里像雨雾一样喷则出来,随着伤口的裂隙越来越大,大到能看见皮肤下肌内淋巴的组织,喷涌而出的股红色液体带着温热的腥臭味淋

下来。

雨下了很久。

久到鲜血的颜色一点一点褪去,逐渐变成了清澈的、淡橙色的、粘稠的羊水的颜色。巨人的头颅却被完整地砍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他脚边。

他魂不守舍地低下头,发现地上的自己在对他笑。照镜子似的,有种怪诞的恐怖。谢洵之有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站在墓地前的人,还是那颗被砍下来的头。

谢洵之觉得好笑,就真的笑出了声,像是觉得很荒谬似的。低低地、嘲弄地、隔着很远的距离,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是”。冰冷孤寂的楼道,冷风呜咽而过。周予然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她看见原本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谢洵之忽然抬步沿着台阶往上走。

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很慢,像失智的幽魂,连灯影都惊扰不了。

楼道无光,月光黯淡。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整个人的状态莫名地诡谲、陌生。

直到他缓缓抬起脸,于暗中对上她的目光。浅色的瞳孔低萎得像潮湿的花叶,藏着露水,是不具名的眼泪。

她觉得谢洵之应该是想笑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努力想要让唇角温柔地上扬,却总是难以控制脸上不停抽动的肌肉,最终,挤出了一个很难过的笑容,仿佛是觉得这一刻无比荒诞、无比滑稽、无比难以置信。

然后,在漏了穿堂风的廊道,她听见他说“我是”。

周予然有一瞬间,怀疑眼前的谢洵之,也不过是自己太想获得承诺之下的错觉。

然而直到他逐渐与她靠近。

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台阶下站定,微微抬起头,虔诚的目光终于完完整整地落进她的眼睛。

在她打算跟他最后确认的前夕。

她忽地听见他用一种无比坦然、无比镇定的口吻,不疾不徐地承认,说:“我当然是。”突然笃定下来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果决和冷静。在骤然亮起的灯光里,她看见从他口中吐露的每一字都温柔有力。他再次跟她确认,微笑着说:“我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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