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他夜夜梦魇,是楚一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开导他,哄他入睡,助他走出梦魔。
少年时,楚一曾为了护他周全而犯下大罪,他亦曾为了挽救楚一性命在大雪地里跪求一天一夜,险些废了双腿。
后来他们远离了纷争,战赴沙场,楚一数次拼尽全力助他死里逃生,他也曾从死人堆里将楚一挖出来,背出战场
二十年的风风雨雨闯过来,他们名义上虽是主仆,感情上却是知己,是兄弟,甚至是亲人。
楚睿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便对上了楚一充满担忧的眼神,不禁失笑:“不必担心,我无事。”
楚一仍是不放心,深深地打量着他,直到他再三保证之后才罢休。
“你这个人啊,长大了就是太较真,不如小时候可爱。”他无奈地摇头轻笑。
夜里,两人谈起了许多年幼时的趣事,谈到黎明将近时楚一便开始闭嘴不谈,并强制要求楚睿躺下歇息,任他搬出主子的身份也不管用。
这一日,他果然起迟了,临近午时才在一阵稚嫩的童声中醒过来。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葫芦娃,葫芦娃,本领大”
“小扬扬,为什么这每朵花的颜色都不一样啊?”
楚十三劈完柴,见扬扬一人趴在小方桌上涂涂画画,嘴里哼着他从未听过的歌谣。
他好奇地凑到扬扬身旁蹲着,想看看他在画什么,与他哼唱的无异,果然是一根藤上七朵花,只不过这七朵花颜色各异。
“因为它们是葫芦娃呀!”
“葫芦娃是什么东西?”
“葫芦娃就是葫芦娃呀!唉!你连葫芦娃都不知道。”扬扬摇摇头叹气,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楚十三一瞬间有种被同情的错觉。
“那你说说这葫芦娃有什么来头?”
“现在是七朵花,过段时间就会变成七个瓜了,等瓜熟了,就变成葫芦娃了。”
扬扬指着画上的花朵一一解释道:“红色是大娃,是个大力士,橙色是二娃,有千里眼和顺风耳,黄色是三娃,它可是刀枪不入哦”
“这么神奇?”楚十三听得津津有味,扬扬却不再往下说了,他忙催道:“接着说呀!这绿色是四娃对不对?它又有什么本领?”
“哎呀!你不要吵,我差点画错了。”
扬扬不高兴地嘟着嘴,一时忘了自己的小手掌上沾到了颜料,往脸上抓了抓痒,顿时在脸上留下了几条长长的印子,从鼻翼延伸到脸颊。
书房里,楚睿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他很好奇这孩子画了什么样的一幅画面。
“楚一,去将那孩子的画借来看看。”
“是。”
楚一见他这一觉醒来,精神头比之前一日又好了许多,心头也松快了不少,点头便出去了。
“扬扬,你在画什么?能借给伯伯看吗?”
扬扬闻言回过头来,楚一不由得一怔,这孩子这张五彩斑斓的脸,他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伯伯睡醒了吗?”
楚一收起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无需多说,扬扬便捧着画跑进了书房。
“小扬扬,你接着讲啊怎么就跑了。”楚十三觍着脸追进了书房。
“扬扬过来,让伯伯看看你画了什么?”楚睿朝扬扬招了招手,每一次见到这孩子,总能令他开怀。
待扬扬爬到炕上,看清了他那张花了的小脸蛋,不由得失笑道:“怎么把脸弄得这么脏。”
他看了一眼楚一,后者会意,走到洗漱盆前拧了一条湿帕子送过来。
楚睿伸手接过湿帕,示意扬扬靠近一些,便轻柔地为他擦拭脸上的颜料。
扬扬玩心顿起,伸出沾了颜料的小手便摸上了他一侧脸颊。
并未料想到扬扬会有这个举动,楚睿的肢体有片刻的僵硬。
从未有过一个孩子敢这么与他亲近,哪怕是他家中的孩子,对他也只有敬,却从未敢亲近。
扬扬盯着他的侧脸,看着自己的杰作,咯咯笑了起来。
而楚一的眼底却快速闪过一丝震惊,不动声色地在这两人的脸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他终于明白他对于这孩子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源于哪里。
细看之下,这孩子的眉眼竟与年幼时的楚睿有七八分相似,这张弄花了的脸,与楚睿小时候作画时沾了颜料的脸简直如出一辙。
扬扬在楚睿怔愣之际,接过湿帕,笨拙地替他擦脸。
楚睿回过神,耐心地待他擦完,吩咐楚一从新洗洗帕子,再亲自替他把脸擦干净。
楚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样一副画面,内心却早已闪过无数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小扬扬,接着讲啊,四娃有什么本领?”
一心只想听后续的楚十三并未发现端倪,出声打破了这似温馨似诡异的气氛。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楚睿的死亡凝视。
“嘿嘿!那个我去看看午饭做好了没有”迫于压力,楚十三尴尬地找了个借口开溜。
楚一默默地洗好帕子,无声地退了出去,书房里只留下了楚睿与扬扬,正在讨论着那一幅手法稚嫩却画意简明的画作。
赵家沟。
杭母与张母正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神色紧张地看着供桌前的一个老婆子。
此刻,那披着一身黑袍的婆子手中燃着一支香,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些她们听不懂的东西。
蓦地,神婆睁开混浊的双目,笃定道:“妖孽附体,必须尽快驱除,否则会祸害至亲之人的性命。”
“真、真真真的是妖孽附体了?”杭母不断吞咽着唾液,磕磕绊绊地问道。
“你这问的什么话?”张母拍了她一下,竟将她吓得不轻,“赵神婆的本领大着呢,这么多年做法可从未出过差错,哎呀小姑子,你可不能再犹豫了,那至亲之人可不就是你,若不快些收了那妖孽,可就要祸害你的性命了。”
“那、咋、咋咋办呀?”杭母脸色煞白,握着张母的手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