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书珩汗颜,这婶子,若是让她再多说几句,这个家里还能有点隐私吗?
“那个,婶子,你今儿不忙啊?”
孙家婶子一拍大腿,“哎呀,你看看我,我家里猪还没喂呢!”她说着就着急着赶回去。
柴猎户见她走了,匆忙与杭书珩告辞,随后追上她,“大嫂子,等等。”
孙家婶子脚步不停,边走边问:“大兄弟,你还有啥事?”
柴猎户数了两个铜板递给她,“大嫂子,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还得走一趟县城去卖猎物。”
“哎哟,这可使不得。”孙家婶子连忙拒绝。
“使得,使得,你就收下吧,否则我要去一趟县城,少不得还要花钱坐牛车。”
两人为了两个铜板,就这么在村里的小路上拉拉扯扯起来,有下地做活的人经过瞧见了,免不了要问:“桂莲嫂子,你们这是在做啥啊?”
大清早的,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在村道上拉拉扯扯被人撞见,这事若不当场说清楚,要不了半天就得传得全村皆知。
“嗨,这位大兄弟是个猎户,打了两只野鸡,离咱这村里近,就到咱这来问有没有人买,我把他带到书珩家去问问,人书珩买下了野鸡,这大兄弟为了感谢我,非得塞给我两个铜板。”
孙家婶子摊着手掌上的两个铜板给人看,“我说不要不要吧,他非得硬塞给我,你看这”
“大嫂子,你就甭客气了,你为了帮我带路,连家里的猪都还没喂呢!”
旁人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劝孙家婶子收下铜板,“我说桂莲嫂子,那猎户兄弟有心感谢你,那两个铜板你就收了呗,要没你帮忙,没准他还要进城才能卖得掉野鸡,耽误功夫不说,这一去一回路途可不短。”
“是这么个理。”
孙家婶子拗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两个铜板。
柴猎户与孙家婶子告别后,便同那些要下地做活的人一道走了,称自己家也要往那个方向走。
期间,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村里人闲聊,不着痕迹地套话,等他们走到地头上时,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那孩子的外祖母,也就是这村里的村民所说的宋秀才的妻子,也是二十多年前随外出游学的宋秀才一同归来。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容貌尽毁,终日以面纱遮面。
这位秀才娘子和宋秀才生了一女,闺女长得像宋秀才,而这个闺女成亲后生下的孩子却长得像他的外祖母。
假设那位秀才娘子便是当年坠崖的皇后,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那个孩子的长相,以及那块白玉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理清这些事情后,柴猎户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他在想着接下来他们一家该何去何从。
刺杀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了,他本就已经罪孽深重,不可能在躲了二十多年之后,还要再添罪孽。
或许,这次回去之后,他们一家又得换个地方,继续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去做一件事情。
夜晚,柴猎户在子时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深夜的街头上人烟稀少,寻常人家这个时候早已进入梦乡。在街头上,偶尔遇见几个路人,不是吃花酒夜归的人,便是在赌场豪赌一日败兴而归的赌徒。
柴猎户趁着夜色,潜入了先前他前来交易的那处小院里。
万老爷这一整日都为着银子被人卷走之事感到不甘,连夜里睡梦中都在做着将那人连同姓杭的一起千刀万剐的梦。
迷迷糊糊间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万老爷睁开眼,只见床头被一片黑影笼罩着,心中顿时警钟大作,瞬间惊醒过来。
“谁”
清早,万管家端着早饭前来敲门时,里头迟迟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次,“老爷,该吃早饭了。”
然而,里头仍然无半点回应,就好像屋里根本就没有人一般。万管家深感奇怪,这一大清早的,老爷能去哪呢?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门,没想到轻轻一推便开了,屋里的景象却是让他大惊。
万管家手上捧着的托盘打翻在地,瞬间跪倒,悲痛大叫:“老爷,老爷”
其他人听到动静赶来,亦同样被屋里景象给吓跪了。只见万老爷穿着白色寝衣,被一条白绫吊挂在屋里的房梁之上,那灰白的脸色,一看便知已断气多时。
良久后,有人反应过来,出声道:“快,快去县丞大人府上报丧”
“老爷,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在这一干跪地哭丧的人里,兴许就只有万管家一人是真正的悲伤。
他看着吊挂在房梁上的万老爷,突然认为万老爷之所以会上吊,难不成是因为受不了上当受骗的屈辱,一时想不开,之所以就
如此一想,万管家更是悲痛交加,都怪他,那人是他找来的,他难辞其咎,是他害死了老爷啊!
待万老爷的尸体被放下来后,万管家趴在万老爷冰冷的尸体上痛哭不止,片刻后,他蓦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幽幽地道:“老爷,您慢些走,等等老奴,老奴这就下去伺候您。”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万老爷的尸体一眼,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前,猛地冲出去,将头颅狠狠地撞在门柱上,顿时血花四溅,当场气绝。
“万管家,万管家”
众人都没有料到万管家会有此举动,场面一片混乱,手忙脚乱地去查看伤势,但一切为时已晚,万管家的脑门血流如注,早已没了气息。
县丞彭得胜与其夫人闻讯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面,大为震撼。
“爹,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彭得胜的夫人,便是万老爷的亲闺女,见到自己的父亲身死,顿时悲痛不已。
而彭得胜则是震撼于万管家的忠诚,没想到万老爷这样算不得好人的人,何其幸运,身边居然能有这样一位忠仆。但在彭得胜看来,不过是愚忠罢了,为全了一场主仆之情,付诸自己的性命,实在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