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四十一章
“最新的笔录出来了！”
一名警官匆匆走进搜查一课办公室，将复印好的一沓笔录分掉，荻原研二凭借手长抢到了一份。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浓眉紧锁，轻咬下唇，用细微的痛感刺激着神经，令大脑保持清醒状态。
小川I先生自失踪起算已经二十九天了，被传讯的同事早已把当天的情景忘得差不多，证词中就算有含糊其辞的部分也很正常。大多数人在每天经历重复的工作生活后，对一些小细节的记忆敏感度就会变迟钝，只要有心人稍加引导就容易被带跑。
而小川川先生开车经过之处有摄像头的记录也已被覆盖，至于他当时开的车，半个多月前郊外一家二手汽车厂发生火灾，约有十几辆车被烧毁，之前以为是意外，如今有警官忽然想起这两者可能有关联，便通知了汽车厂负责人，得知火灾后清点的确多了一辆没有登记的汽车，与小川先生所开的车型一致。这起分尸案整体的手法并不复杂，难点就在没有监控记录和目击者，线索来源比较单一。
法医推断小川先生的死亡时间就在两到三天前，尸体是被斧头之类的利器分割，切割面勉强还算平整，说明凶手力气不算小。因此警官们都觉得个子娇小的小川太太嫌疑减轻，而另一名男同事，以及小川川先生的出轨对象,身材高挑、经常健身的田中小姐嫌疑突增。同事们都去搜索嫌疑人家里、或米花车站附近短期租赁了一个月的房间和仓库,案发地会有更多线索。
荻原研二则是回想昨晚去小川家的书房，书架上大多是建筑行业的书籍，但角落有几本护理方面的书。小川太太提起未来想找工作时表情并不太忐忑，说明她并不是一毕业就当了全职太太，大概也曾有过社会经验。一查，果然是东京某所护理学校毕业的。
于是他联系了学校老师，得知小川太太在校期间曾去过一间诊所实习并顺利转正，当了两年护士后才嫁给了小川先生。开车前往那间诊所后，荻原研二打量面前的这栋建筑，总觉得太新了些，不像至少有十几年的建筑历史。
“对啊，我们是三年前搬迁到这边的，”门卫压根没想到面前这个换了身花衬衫来闲聊搭话的年轻人会是警察，接过对方递来的烟，两人抽着烟一下拉近了关系，顺嘴说了出来，“之前的诊所太小了，而且位置不好，不太好进出。荻原研二假装好奇位置能有多不好，成功获得了诊所旧址。他问：“那地方现在就空着吗？”
“对啊，要是只是空地或许会有人买来建房子住，但那块地太小了，最后拆房子的钱可能比土地价格还贵，就一直搁置了。”日本房地产行业中，房子和土地通常是一起买卖的，但空地会比有建筑的土地更好买卖一点，因为有很多人会想用作其他用途，或对建筑风格不满意等。而如果要拆除原有建筑，这个钱是要原主人自己支付的。荻原研二十分感同身受地点头，摸摸下巴，“那会不会有人闯进去啊？'“不会，钥匙只发给过诊所医生护士，搬走后都收回来了，估计就留了把备用的吧。”门卫表示连他都没钥匙，那几把大铁锁一般人打不开。警官先生谢过门卫大叔，驱车来到了诊所旧址。果然如门卫所言不太方便车辆行人进出，但隐蔽性非常好，而且离米花车站不远，还正好在小川川先生回家路线的附近。大门挂着的铁锁没有撬过的痕迹，他找到一处稍微低矮些的围墙，衣角腾飞地翻了过去，取出工具撬开正门的锁，推门进去。这间废弃的诊所早就停水停电了，门一开就有大量的飞尘扬起，在一片黑暗中令人窒息又干扰视线，一不小心就会被呛到咳嗽不止。荻原研二虚掩口鼻打开手电筒，边迈入边环顾四周。整间诊所比门卫说得更夸张，连窗户都用木头钉得死死的，的确不太可能有外人闯入。目光所及之也没什么杂物，能搬的都搬走了，停业前估计清扫过一遍，显得相当空荡。许是太久没有人气，刺骨的阴凉抑制不住地冒出，让他本能觉得很不舒服。也是，诊所医院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死过人，他虽然看不见鬼，但在小青眼里这里应该在开partyI吧。
最重要的是，哪怕十二月的东京已经入冬，即将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这里的温度比冰箱冷藏室还要低，可仍有股弥漫开的淡淡血腥味和腐臭味。小诊所也有好处，占地面积就那么点，一共三层加地下室，荻原研二很快查遍了三层楼，在去地下室前给目暮警官发了条简讯。发送后正准备下楼，忽然有电话打进来，一看昵称他就迅速接了起来，“小青～″
“打扰了，荻原警官你是不是没擦掉那道血痕？"李青桐刚饱餐一顿死气，身边站着若无其事但悄悄竖起耳朵听的小堂弟，“当你出现在阴气很重的地方我会有所感应的。”
他低声道：“没擦哦。”
李青桐想了想，这个造型是挺英气又别致的，警官先生大概挺喜欢。如果他本人的肤色也挺白的，会更好看吧。
“荻原警官，我要看你那边的情况了。”
荻原研二嗯了一声，不过他已经确认地下室就是案发现场了，一进来虽然没什么苍蝇，但尸臭味瞬间翻倍。
地下室分为两个区域，仓库和更衣室，更衣室里只剩下几排破旧生锈的柜子，上面贴着每个人的姓氏。手电筒灯光扫到最后一排柜子的角落，上面贴着“河边″的字样，那是小川太太的旧姓。
而李青桐这回“看到”的不是血脚印，而是被来回反复踩踏、早已看不出足迹的血路，由浅到深，一路蜿蜒延伸到走廊末端的仓库门后。越走近，令人作呕的气味便越重，连手电筒的灯光都仿佛照不到黑暗的尽头，要被什么黏稠又可怖的东西吞噬进去。荻原研二打开仓库，里面空间并不大，意料之中的空旷。地上连根毛发或片组织皮屑都没留，一看就是用好几层塑料膜事先铺好地面，连周围墙壁都贴了一圈，然后才实施杀人分尸的。很谨慎，不愧是前护士。
荻原研二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干干净净的，疑惑为什么只有这里的血腥味特别重。
随后倏地意识到什么，动作一顿，紧接着缓缓仰头，目光与那道手电光线从下到上，一起逐渐转移到略显低矮的天花板。与此同时，李青桐也说了句“抬头”。
一一满天花板喷溅纷乱的血迹，每一道都是斧头砍落在尸体与骨头上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闷响，是死者临死前涌到顶点的恐惧，是凶手难以再掩藏的杀忌。
而眉间血痕中，与李青桐对视的中年男人淌着血滴，支离破碎的躯体这儿少一块那儿缺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