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翅膀上已经有一块不再长绒羽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翎华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不说雁白,哪怕是今天我养的任何一只鹰受伤,我都会难受。”
说着她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今日皇兄在,否则真是要出事。”
戚兰就着话头问:“陛下常来公主这里吗?”
翎华摇头:“今日,是父皇去世之后,皇兄第一次来。”
说完她立刻又补了一句:“皇兄是太忙了,一时顾不上我这里。从前父皇还在时,皇兄常来,双鹰只喂一个的法子还是皇兄教我的。”
翎华垂下眼帘,自觉这话有些欲盖弥彰。
其实她自小长于宫中,许多事心里多少也明白。
戚兰看向她,她便马上双手抱胸生硬道:“皇兄也喜欢鹰鸟,刚从宫外回来时就与我投缘。”
皇兄刚被接回宫中时,表现出来的性子与现在还很不一样,十分谦逊耐心。
“其他哥哥们对我敷衍居多,只有皇兄,把父皇赐他的白头鹰送了我。就是雁白。”
皇兄虽然没有母族势力,但是很得父皇母后喜欢,太子去世早,他回宫没多久就被记在母后名下,作为唯一的嫡皇子,按理说是风光无限,不必再讨好谁。所以翎华公主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皇兄亲近她只是因为他们兴趣相投。
“皇兄经常来陪我驯鹰,很有耐心地教我。”
只是现在回想起当初的皇兄,当初的事,恍如隔世一般。
好像是从前年年末起,皇兄就渐渐来得少了,父皇病了后,皇兄更不来了。
连今日这一回,恐怕也是为了神女而来。
每一次见皇兄,他都好像变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变。翎华总有种莫名的直觉,皇兄不是转性,他只是,不必要再做出他“应当”表现的性子。
但她宁愿自己感觉不到这些。
耐心若是“应当”,是“假装”,登基后的冷漠才是“真意”,那么她曾经受到的疼爱与关怀也尽是假的了?
翎华公主抱臂的双肩不由自主地塌下。
她不是多思的性子,平日里皇兄不来她只做自己的事便是了,偏戚兰问起这一句,她回头一细想便不能不失落。
但这般心思断不能在人前表现,翎华只好打起精神,昂首故作无事。
走过百鸟园后的竹林,暖黄的傍晚日光打在翎华公主半侧脸上,戚兰清楚地看到她眼睛朝下一瞥,眼瞳垂落转开,又撇头故作整理发髻的模样,像是怕自己看出什么。
戚兰不知道她为何乍然失落,但仍下意识宽慰:“陛下事务繁忙,但待公主之心依旧。”
翎华忍了不过一会儿,一听这话又忍不住脱口而出:“长久不来,怎会依旧?”
戚兰点头:“夜宴上,雁白袭击圣驾,侍卫本要拔剑相刺,是陛下亲自挡下一剑,方才也是一样,陛下若是不在意,不会出手。”
齐瞻不是什么微末小事都会打起精神应付,如果不是关注着鹰场中央,连翎华公主都没有注意到两只鹰的不对劲,他怎么会先发觉。
翎华公主仔细回想,眼眸微微亮起:“神女你说得对。”
皇兄虽然脾性与从前大相径庭,母后近来也总是跟她说,皇兄刻薄寡恩,但她仍然敬他爱他。
她喜欢和禽鸟亲近,虽然别的兄弟姐妹嘴上不说,平日里也都不太愿意与她交玩,嫌弃她粗鄙有禽鸟臭气,连父皇母后都明里暗里表示过反对。
只有皇兄,不仅从无偏见,还研究了驯鸟的法子教她。
如今皇兄依然会护着她养的禽鸟,依然会教她怎样驯好烈鹰。
戚兰与翎华公主一道走到百鸟园最外的宫道边,见她眉头舒展了很多,便微笑告辞:“兰就此与公主道别了。”
翎华公主也收敛了高傲神色,真诚道:“今日说是我向神女赔礼道歉,实则是神女陪伴开导我,谢过神女。”
她知道父皇看重黄仙师和先国师他们,但她常与皇兄在一处,皇兄不喜方士,她对神女本也没有多少敬重。
昨夜宫中传的金光书简她并不在意也不相信,只当是戚兰当众落水后挽回颜面的法子。
但是……
翎华公主抬头去瞧神女。
目光如秋水一剪,清波荡漾,在落日余晖中泛着纯然暖意,两弯新叶眉间一点红痣添了一点明亮生气。双眸一眨,低眉敛目的模样柔情端庄,整个人浸在暖黄的日光里,当真有些神性。
神女的事情她一直有耳闻,皇兄裁撤了她宫中的宫人,又要她整夜留在宣室伴驾,偏偏不赐殿供她休息,就像皇兄令黄仙师永生居住在璧月宫一般,显见着是羞辱。
她不应该对皇兄生怨吗?何必方才还替他说话?与皇兄站在一处,也不见她畏惧。
不怨不惧,倒是奇怪。
神女与她本也没有交集,却愿意陪着她一路说话,她的话神女句句有回应,且那回应也毫不敷衍,真诚温柔。神女的身上还有兰花香气,一路走来,幽香逸散在风里,清冽雅致。
翎华公主盯着她的背影发愣,不自主开口叫住了她。
“神女。”
戚兰回身,目光沉静,像是轻声询问她何事。
翎华公主一时又扭捏起来,只是已经开口,话便不得不说下去。
“神女若有需要,就来我宫里寻我,我……说不定能帮到神女。”
戚兰看着翎华公主不自在的模样,含笑颔首道:“到时必会来麻烦公主,公主若得空也可去建章宫找我,兰一定如公主今日一般郑重相迎。”
翎华公主眼睛乱眨两下,移开目光应道:“好。”
*
戚兰回到建章宫后,天色已暗,大长公主派来的人正等在宫门口。
宫人一见戚兰就迎上来:“神女见谅,大长公主方才接到未央宫传来的消息,陛下请大长公主小聚,先前与神女晚间见面的约定,恐怕不能履行。”
昨夜晚宴到底闹得半途而散了,陛下想必是想要再请大长公主一聚,这倒是理所应当。戚兰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便点头应下。
“如今大长公主与神女共居建章宫,想要见面相约也容易,错过今晚,还有无数个机会。”
戚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天色昏暗,岑绪风一个人提着灯笼走来,深蓝色的道袍被晚风卷缠撩起,簌簌响动。冷白色的面孔被灯烛映照着,笑意温文。
戚兰同意他的话:“岑道长说的是,不急于今晚。”
岑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