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死在自己手里,也比死在别人手里好。
他叹息道:“也不知道,他最后会不会依旧走向一条死路。我肯定是不会跟他一道走的。”
寿老夫人:“谁知道他呢?”
但人都来洛阳了,她温和笑着说:“就让他走走吧。”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切祸福,自作自受。”
——
他们回到寿府的时候,郁清梧还没有回来。倒是兰山君在。
她也是刚到的。
朱氏催着她来问个仔细,看看寿老夫人到底跟陛下说了没有,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底——她现在就盼着这婚事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
兰山君就笑着应着来了。一来,却见到了皇太孙。
寿老夫人没瞒着,让兰山君行跪拜礼,“这是皇太孙。”
兰山君赶紧行礼。皇太孙倒是没曾想会在这里碰见她。这几日他一直在忙博远侯府的事情,倒是忘记她了。
但她被寿老夫人欢喜,他也是查过的,确定寿老夫人不知晓她的身世。
他便收了目光,如常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兰山君点点头,而后踟蹰跟寿老夫人道:“老夫人,宋国公府……”
她只提了四个字,皇太孙却知道应该是宋家去提亲了。
这是他牵的线,他知晓。他笑着道:“宋国公府怎么了?”
兰山君看寿老夫人,寿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说,别怕,太孙心好着呢。”
兰山君便点头,道:“宋国公府奇奇怪怪的,前两日宋家大少爷去跟我三哥哥吃酒,才见了我一面,不过是擦肩而过,结果今日,他家就请人去我家提亲了。”
她话音越来越弱:“您说怪不怪?那日他见我的时候,一脸的待价而沽,我当时还挺害怕他那个眼神,没曾想媒人说,他那是对我,对我一见钟情。”
她嘀咕道:“我是没见过这般的一见钟情,心中害怕,所以赶紧来找您了。”
皇太孙神色就变了变。只觉得宋家做事情未免太不讲究。他是点拨了一层意思在,但怎么能如此随便呢?
寿老夫人也皱眉:“如此,确实不对劲。”
她道:“不过也不要紧,我已经跟陛下求了你跟清梧的婚事。”
皇太孙的脚步一顿——郁清梧?
他一时半会,倒是失言起来。
他本意是想给她嫁个高门的,结果就这几日功夫,他没抽空管此事,寿老夫人就为她跟郁清梧做媒了?
皇太孙叹息。
郁清梧这个人,其实是不好做夫婿的。
女子嫁人,便要图一个安稳。宋知味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出身高门,府里面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娘,又没有庶子庶女,山君往后嫁过去,只要好好的,便不会有大差错。
结果这下好了,嫁给郁清梧了。
他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已经在皇祖父面前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如此了。
大不了到时候再嫁个人。
只是再见郁清梧的时候,两人坐在庭院里,他看着他,又忍不住叹息。
一把刀开了刃,沾染了鲜血,便停不下来了。
他看着郁清梧还没有好透的伤口,问,“你后悔吗?”
郁清梧今日已经去上值了。今日也有人问他后悔不后悔。
他笑着道:“邬阁老跟您问了同一句话。”
皇太孙:“那你后悔吗?”
郁清梧摇摇头,“不后悔。”
他笑了笑,说出在段伯颜文章中读到的一句话,道:“人在世上,不过是君官民臣。只是这四个字,又分上下有别。我辈中人为官,这官阶大小,又有身价高低。”
他道:“——上下,高低,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臣心里也有。”
“只要这杆秤没有偏,便做了什么,都不后悔。”
皇太孙紧紧盯着他,隐隐约约,似乎从他身上看见了其他人的影子,而后嗤然一笑,“你是民,是臣,是下,是低——人心易变,即便是邬庆川也后悔了,山水难涉,邬庆川没有踏过去——”
郁清梧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在他说完之后,轻笑着道了一句:“殿下,您错了。”
而后沉默一瞬,才叹息一声,一字一句道:“殿下,我懂人心易变,但我不变。我懂世道艰难,但我不畏艰险。”
“我知在洛阳,如我这般卑贱之躯,在众人眼里不配谈起天下百姓四个字,但好在,天下,也不是洛阳的天下,我的先生,也不是独独只有邬阁老一人。”
他摇摇头:“天下看不起我,但还有百姓。邬阁老弃我而去,我还有千古圣贤书陪着——”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山君拿着一把蜀刀让他拔出来。
她说,“郁清梧,你要不要试着将刀刃拔出来——你要不要试着自己拔出来,而不是让君王拔你出鞘。”
他当时不懂,现在却是懂了。
他释然一笑,轻声道:“我知道殿下今日来是要问什么。我可以告诉殿下——殿下用我,我为殿下的刀。殿下不用我,我依旧为刀,为自己的刀。”
“凡心所向,素履以往,不为其他人,只为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