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将背上的人放下,程厌非还没有反应过来,衣襟一紧,少女拖着他往前走去。
“兔儿。”见她走近了,马禄才喊了一声。他那把大刀从不离身,说话时,刀尖抵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晚有些牙酸,将程厌非往地上一扔,也拔出刀抵在他脸边,俏皮地笑了:“马哥,你觉得我不成,可我把人带回来了。”
马禄的视线仿佛滑溜溜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往程厌非看了一眼,他的每一眼都像是一场凌迟,陆晚浑身不自在。
在被盯得有些焦虑时,马禄这才收回视线,似乎有些欣慰道:“活着就好。”
陆晚刚要松口气,便听他又似笑非笑道:“我们兔儿如今倒是满腔英勇,长本事了啊。”
陆晚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转了转刀锋,傲气道:“先前有的说我就是表面能耐,其实怂的很,我偏要证明自己可以,况且,那可是给仙长的货,我绝对不能让马哥为难。”
这话倒也符合原主的性子。
她虽然怂,但是忠憨,视马禄为再生父母,得知货对马禄的重要性,咬着牙也要拼到。
“行了,少贫,脏兮兮的。”马禄打断她,也不知信了没信,“先去洗洗吧,我等会再问你话。”
以前念书的时候,陆晚最怕的就是老师说:“先回去吧,等你喊你父母过来。”
没想到穿越后,她又听到了类似的话,不同的是,一个是挨骂,一个要她命。
陆晚心里慌的一匹,表面却尽量装的无比淡定,用刀尖挑起程厌非的衣襟,道:“好,那我把他先关起来。”
没想到马禄摆了摆手,头微微扬起,中气十足地喊道:“柳娘,来活了。”
“来了!”从阁楼里很快探出半个身子挥了挥手,紧接着木窗一关,那人没多久就跨出门槛走了出来。
“马爷什么吩咐!”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襦裙,走起路来一步一晃,像极了成了精的水草。
马禄指了指程厌非,有些嫌弃道:“把这小子带过去洗干净。”
柳娘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很快笑开了:“是个样貌顶好的小郎君呀。”
“来,交给我就好。”说着她便伸出去要将人接过来。
程厌非原本就被陆晚摔的有些头晕,闻言,身子僵了僵,费力地抬头去看陆晚。
陆晚没好意思看他。
程厌非也没有说话,从头到尾,他都很乖巧,任由柳娘将他提起来。
柳娘将人交给下人后,很快又回来拍了拍陆晚的头:“来吧,小兔儿。”
这是陆晚这段时间以来见过的第一个女性,她的举手投足与那群恶徒截然不同,是让人很舒服的感觉。
因此,即便知道与马禄相熟的几乎没什么好人,陆晚还是松了一口气,起了些亲近的心态。
柳娘很健谈,随着她走上楼阁的时间,陆晚已经打听到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这处地方被称为“生死界”,听名字中二中又透出了点霸气的味道,其实说白了就是几个流亡犯在这里坐山为王开的黑店。
这里离渝州不到半天的脚程,平日里就靠宰那些过路客为生。柳娘是这里的老板,与马禄也有好些年的交情。
马禄做过仙门的外室弟子,在这种亡命之徒中也算是个镀了金的“高材生”了,干这行的没有不想结识他的。
“所以呀,你这小娘子是真的幸运。”柳娘说着将她领上了楼。
陆晚问道:“怎么说呢?”
柳娘笑道:“这些年想跟着你马爷的人有多少,可都没有个几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像你这般年纪能被看中,以后多少是二把椅了。”
这点陆晚也信,马禄这人平日疑心病重得很,像她这么惹人怀疑,换个人估计早就被砍了。
陆晚忽然有些庆幸,穿成原主看来也是有好处的,比穿成绿豆眼那样的炮灰中的炮灰要好上许多。
至少还能多苟活一阵。
说话的功夫,她们已经穿过了长廊,来到了房门前。
镂空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柳娘笑盈盈地将她领进门:“这是雅房,只招待自己人的。”
陆晚随着她跨进门槛,下一秒,胃里一阵翻涌,几乎吐了出来。
只见这间屋子的房梁顶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满排的人脸灯笼。
太过逼真,就像真有这么些人血淋淋地盯着她似的。
柳娘顺势解说道:“啊,你看,顶上都是上好的人皮灯笼。漂亮吧。我专门挑那些好看的客人下手的。”
陆晚:“……”倒也不必用这么天真烂漫女儿家的语气讲出这么恐怖的话。
她为刚刚觉得柳娘好相处感到抱歉。
果然,这种做黑生意的,能有几个是好人。
大概意识到陆晚的沉默,柳娘笑了笑又道:“你不喜欢啊?不喜欢晚上就不点灯芯,过阵子就要中秋了,你看桌上还有兔儿灯,你可以点那个。”
兔儿灯。
陆晚看了一眼桌上两盏崭新的灯笼,兔眼红彤彤地盯着她,虽然也有些诡异,但比头顶上那排人面灯好上太多了。
“你喜欢呀?”柳娘打量着她的表情,马上道,“那送你呀,我们还有很多呢。”
陆晚:“没事,不……”
“没事,又不是值钱的玩意儿,你就拿着吧。”柳娘笑了笑,继续道,“好啦,我送到这里了,里厢有热水和换洗的衣服,这会儿应该凉了许多,你先梳洗一下。”
“好,谢谢。”
门关上的瞬间,陆晚背脊有些发凉。
大热天的顶着一身馊汗臭真的很窒息,但在一群人皮灯底下洗澡,更窒息。
忍着恐惧,终于磨磨蹭蹭洗完澡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白日天气格外闷热,太阳落山后,倒是久违地起了风。
天还没彻底暗下,院子里已经摆起了酒局。
陆晚下楼的时候便看到马禄等人踩着长凳在那里醉饮。
其他人大碗大碗地往嘴里送,马禄还是就着瓷碗连半碗都没下肚。
见陆晚下楼,马禄招了招手,一双鹰眸眯了眯:“兔儿,来。”
就像在唤家里的宠物。
陆晚吸了一口气,走过去,靠的进了,又闻到这群莽夫身上的酸味,明明都洗过澡了,却掩盖不去这种肉酸味。
“马哥。”陆晚喊道。
拄在地上的刀锋一转,在半空划出一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