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于无。
陆晚找了帕子打湿,将他鬓边,颈窝的冷汗拭去。
然后将汤婆子塞进他的怀里,掖了掖被角。
她蹲坐在地上很久,来回换了几次帕子,直到程厌非渐渐停止了发抖,呼吸变得逐渐平稳,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冷呢,陆晚觉得奇怪,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就坐在一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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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厌非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那个熟悉的火海,他从漆黑的抽屉里挣扎着逃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几步远的女人。
女人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那头乌黑的长发,听到了他的声音后慢慢地转过身。
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尽显风韵。
她就那么坐在那,就像一副画。
但她的脸上却似乎笼着一层薄雾,程厌非费力看了许久也看不清她原本的样貌。
直到女人红唇轻启,话出口却不再是那句刻薄的谶言。
程厌非觉得喉咙有些痒,连听到的每个字眼都像抓在喉管处,挠得他又麻又痒。
女人歪了歪头,说出口的是:“我会救你的。”
薄雾散去,下一瞬,程厌非便看清了她的容貌。
一张平平无奇到扔到人堆里便寻不到的脸,但却拥有着一双生机勃勃,清澈明亮的眼睛。
她微微翘嘴笑时,像一只山鹿。
“我会救你的。”
“我找到你了。”
“因为我想对你好。”
火势越来越大,快要将他吞噬,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烈狱。
程厌非蓦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黑漆漆的房梁。
窗棂不堪重负,被风雪撞开,屋里的炭火挣扎了一下,便渐渐湮灭。
程厌非盯着房梁看了许久,才微微动了一下。
头还昏昏沉沉的,胃里像火烧似的,不停翻涌。
直到吸了一口凉气,才觉得身上的灼烫缓缓褪去。
很久不曾梦到的女牙子重新出现在了梦里。
程厌非蹙了蹙眉,觉得喉间有些干涩,血液中的杀意又开始沸腾起来。
其实他并不在意女牙子,她初初死的那段日子,他甚至没有再记起这个人的存在。
但她却总是无端地进了梦魇,惹人生厌,像那女人一般,阴魂不散。
程厌非眨了眨眼,待耳鸣声渐渐散去,眼前缭乱的火光也终于不复存在。
他坐起身。
顺着他的动作,有什么砸在了枕边,轻缓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
程厌非愣了下,垂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嘴,默念出声。
陆芷。
少女裹着轻裘,连睡觉都戴着围脖,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圆滚滚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咂了咂嘴巴,勾着唇角,睡得很是安稳。
她在这里做什么?
程厌非不耐烦地拨开她的脑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随着他的动作,汤婆子和帕子先后落在被褥上,昭示着刚刚是谁照顾了他。
程厌非的表情却愈发冷漠。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龙吟,与风雪交缠在一起,听起来格外低沉。
程厌非回过神,从枕边收回目光,漠然跨过陆晚的身体,朝屋外走去。
风雪有些迷人眼,程厌非垂眸大步地走出院落在外,终于看见灯火下的黑影。
待他刚靠近,那人“倏”地就跪在雪中,开口伴随着龙吟:“主人。”
程厌非淡淡地看着他:“蛟奴。”
蛟奴舌根发紧,禀告道:“严家九口人已经全部送往老地方。”
见程厌非不吭声,他顿了顿,继续道:“下一个目标也已经寻到。”
程厌非这才有了点兴致:“哦?是谁?”
“瑞王府别院。”
程厌非愣了愣,想起屋里团成一团的少女,抬眸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手心汤婆子的温度被风一吹渐渐凉了。
过了一会儿,他喉间才溢出一丝兴奋的笑意:“总算有些意思了。”
蛟奴问道:“还是送往老地方吗?”
程厌非笑道:“不,全部……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