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蓝色的校服穿在身上,感觉尤为单薄。
高高束起的马尾看起来很有少年感,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神却瞧得他有些不痛快。
太清仙尊皱了皱眉:“程厌非,你迟到了。”
程厌非作了一揖。
他不耐烦地瞥过视线:“还不快落座。”
程厌非听话地点头,走到陆晚身边坐下。
凛冬已至。
其它弟子都是在校服外披上轻裘抗寒,陆晚更是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而程厌非却只一件薄衣,进屋的时候带入一股寒气,将整个敬师堂的温度都带的冷了不少。
他一坐下,陆晚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不披一件厚衣裳过来呀。”
程厌非的骨节被冻得绯红,他将手攥成虚拳揣进了袖兜,垂眸道:“前些日子全被郡主烧了。”
陆晚:“……”
这么尴尬的嘛。
陆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偷偷揣在怀里的汤婆子偷偷渡了去。
温暖的汤婆子入了手心,原本冰寒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痒。
程厌非抬眸看了她一眼。
太清仙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视线:“晚来就不要嘀嘀咕咕讲小话,有话回屋关上门由得你们说个够。”
这话一出口,台下瞬间便笑作一片。
陆晚脸红了红,心想这仙尊讲话可真难听。
太清仙尊的目光在程厌非身上顿了顿,很快挪开,继续回到方才的话题:“温寂族当然可以杀。但他们狡猾多端,族中有一种功法叫金蝉脱壳,可以把真身安置在安全隐蔽的地方,由分体来人间作恶。我们中,就极有可能混入了这些东西。”
下面一片哗然,纷纷面面相觑。
太清仙尊继续道:“当然,我们中有没有温寂族不一定,但却总有那么一些人,资质差,修得不伦不类,八字原本就极阴,心思还多,小心走火入魔。”
陆晚愣了愣。
原本听前面她还以为在点名批评她,但八字极阴?陆晚看了看身边的程厌非,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太清仙尊,嘴唇呡成直线,下颌绷得有些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晚记得书里就写过程厌非八字极阴,易招恶鬼。
这原本是事实,但她也知道,程厌非实际上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按理说这天底下应该没有老师会讨厌努力勤奋的学生,但这仙尊却总是针对他。
陆晚有些不开心。
好在这场座谈会没有讲上很久,太清仙尊并不是喜欢拖堂的人,主要还是告诉大家例休需要延后几天,说完便散会了。
陆晚早就听得耳朵长茧,刚准备随着人流起身离开,便听太清仙尊的声音又幽幽传来:“程厌非,先留下。”
程厌非顿了顿,作揖停下了脚步。
太清仙尊看向她,陆晚没办法,只能先出去。
青铜门重重阖上。
程厌非抬头便听到太清仙尊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威压冷幽幽地传来:“你昨夜去哪了?”
程厌非险些被那瞬间的威压给压到跪下,他咬牙抬眸:“弟子与郡主在一道。”
“呵。”太清仙尊冷笑一声,忽然拍案而起,“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们院里的事,只是平日里不惜的管,郡主是后半夜出的山,我问你前半夜在哪?”
不等程厌非回答,他接着道:“昨夜山下农庄死了农夫,这事可是你做的?”
程厌非问道:“仙尊是怀疑我?”
太清仙尊嗤笑道:“那农夫曾与你勾栏里的母亲厮混过,这么巧,现在死了,不该怀疑你吗?”
程厌非倏然抬头。
“程厌非,你虽是小侯爷,该守的律法却不能不守。”
程厌非不说话了。
太清仙尊走下阶梯看他,却蓦然看到一双漆黑的瞳仁。他就那么定定的,不含任何情绪地盯着自己,周遭分明没有任何杀气,但就这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眼神仿佛夏日里的毒蛇,滑溜溜地从自己脖颈划过。
他甚至怀疑程厌非下一瞬间就会动手,他下意识地按住拂尘。但程厌非没有,他只是闪了闪眸光,平静地陈述:“弟子下山是领了符令宗的任务下山置办黄纸,不料路上被人掳走,然后……”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后被下了药。此事有符令宗的长老和郡主为证。”
被一个不成气候的弟子的眼神给镇压到,太清仙尊面色说不上好,听他如此这番说的也没什么纰漏,他心中不痛快,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能道:“我会去核实,但这不代表我怀疑你是错的。”
“你且走吧。”
他挥了挥手。
程厌非目光沉了沉,往门外走去。
青铜门缓缓打开时,他忽然驻足,回头问道:“仙尊,昨夜下山的不止我一人,祈修也下山了,为何你单单只问我?”
看着太清仙尊沉着脸说不出话,他也说不上痛快不痛快,作了一揖,便推门而出。
屋外又凄凄落起了大雪。
程厌非松开攥紧的手,看向自己手心的掌纹。
只凭这就断定他的为人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走下台阶。
两道梅香暗涌。程厌非踩在雪中,脚步顿了顿,往旁边看了一眼。
几步远的石阶旁,一个少女正哈着气,在白雾中冻得涩涩发抖,见到他出来,她笑着甩了甩发上的积雪:“程厌非,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