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声告罪“奴才该死,竞没把帕子塞好。”
天际微青,金乌炙热。
日光自朱色的宫墙斜斜洒入甬道,将谢苓琉璃色的眸子,映出一圈金环,衬得她有几分悲天悯人之色。
她掀起眼帘,朝太监摆了下手,示意他把人拉到跟前。待柳才人跪在步辇之下,她目光淡淡落在对方脸上,朱唇微启,声音淡淡的“本宫等你拉我下贵妃之位。”
“在此之前,你必须要记住所有宫规,夹起尾巴做人。”说完,她轻挥了下手,不再多看一眼,命人抬起步辇走了。柳才人被人拖走行刑,远远的,还能听到她被行杖的哭叫。步辇愈行愈远,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化为一个模糊的点。跪了一地的宫妃,没有不胆战心惊的。
谢苓闭目养神,心情有些不太好。
她似乎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当双手浸染权力,就如同白布入了染缸,再也不能洁白无瑕。步辇摇摇晃晃,她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向如同青蓝色瓷器的天,抬手遮住刺目的日光,轻轻阖眸。
哪里有洁白无瑕呢,只要站上最顶端,黑也是白。雪柳跟在旁边,看着面色沉郁的主子,也有些黯然。小半时辰后,步辇停在了永巷冷宫前。
已是暮春,冷宫殿门前一片野蛮的绿,杂草丛生,而那唯一一颗梧桐树,却依旧枯败,仿佛还停留在寒冷的冬季。
殿门红漆斑驳,门环上锈迹斑斑,隐约看去,似乎还有飞溅干涸的鲜血。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看到谢苓来了,忙不迭跪地叩首,行了个大礼,满脸谄媚与拘谨。
谢苓看了眼他的脸,淡声道“起来吧,去开门。”小太监爬起来,上前打开大门上的锁子,将门“吱呀"一声推开。谢苓扶着雪柳的手臂下了步辇,命其他人在门外等着,抬步进了大门。门内更是荒草萋萋,一派萧瑟。
面前的几个屋子破烂不堪,连糊窗户的窗纸都碎成了渣,有的耷拉在窗沿上,被风一吹,沙沙作响。
她听到有很多哭声和笑声。
还有人又哭又笑,蓬头垢面,在庭院里疯跑,拔地上的草往嘴里塞。雪柳有些害怕,寸步不离护在主子周围。
谢苓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抚,瞥了眼疯掉的妃子,轻步走到陈婕妤所在的破旧房屋。
眼前的屋子在阴面,哪怕外头阳光明媚,里面也是昏暗朦胧。她推开腐朽的木门,抬手扇了扇落下的灰尘,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屋内陈设寒酸简陋,另有一桌一床。
木桌是黑褐色的,沾着陈年脏污,且缺了条腿。床是架子床,但没有幔帐,没有褥子,只有一床单薄的棉被。
陈婕妤此刻正瑟缩床脚,身上裹着被子,披头散发,脸颊苍白凹陷,上面沾着黑灰,唇瓣干涸。
她似乎没看到谢苓的到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片灰败,神色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