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做好了饭坐在竹椅上等田笑笑回来,今日她不知怎么了,神神秘秘地,说要独自去一个地方,不准他跟着。
天色渐暗,他搓着手望向远方,见她迟迟没有回来,有些担心。
大概傍晚时分,田笑笑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她放下手上的包裹,拿起茶壶猛地往嘴里灌水,直到茶壶见了底才放下,滔滔不绝地道:“今天真是累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走了多久问了多少人才买到这些东西,真是没想到这么难,对了,有没有剩饭,我快饿死了。”
周道从土灶上的陶罐里盛出一碗米饭端给田笑笑,然后好奇地打开田笑笑拿回来的包裹,看清楚包裹里的东西,周道差点激动地跳起来:“你,你怎么会买这些东西?这些书,笔墨要,要许多钱啊!”
田笑笑嘴里塞满饭,囫囵地嚼了几口,咽下去后说道:“所以啊,我跑了好多地方,你不知道我打听的有多费劲,集市上没有卖书的地方,我问对面的林大娘和吴大叔哪里能买到书,他们只说省城里,可城里我又没去过,幸好卖菜的王大婶说她家附近有个穷书生要贱卖书和笔砚,我又等着她卖完菜与她回家,这些都还好,最可气的就是那书生。”
周道饶有兴趣的坐在她旁边的竹椅上,笑吟吟道:“书生为什么最可气?”
她歇了口气,吃口饭,继续道:“既想卖他的书,又放不下他高贵的书生傲骨,你见过有人买你的东西,还要问这问那,像是审犯人的店家吗?”
周道见土灶上的铜壶烧开了,小心地倒出一些在茶壶中,又细心地给田笑笑倒了一杯水,忙完这些又坐回竹椅,道:“这倒是没见过,我猜那书生是害怕你不珍惜,将他的书买来用作烧火。”
田笑笑端起水杯吹了吹,呷下一小口,同意地点点头:“嗯嗯,你猜的很对,我说我是为了我的相公买的,我想让相公考取功名,会好好珍惜他的书,怎么会烧了呢!可他还是不满意。”
周道接过她的空碗又盛了一些米饭,加了几根青菜,替田笑笑感到不平,愠道:“他为何还不满意?”
“就是说呢!”田笑笑觉得不那么饿了,气也顺了,从周道手里接过碗,边小口吃边叙述,“他问我知道考取功名的人需要读哪些书吗?知道毛笔是怎么写字的吗?会研墨吗?”
周道思考了下,道:“他应该是在看你有没有说谎,在考验你,若是家里有读书之人,那么家里人必定听过他读哪些书,见过怎么握毛笔,替他磨过墨,真是聪明,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田笑笑如实道:“不知道。”
她怎么知道古代人要看什么书,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她也没有练过毛笔字,更不会磨墨,她从小都是用圆珠笔的。
周道急了,“那他怎么会将这些东西给你?”
田笑笑施施然道:“我对他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但是——我能将他屋里所有书的名字说出来,而且我还会写,对对对,他当时的表情和你现在一样,嘴巴张的老大,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周道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认识字?”
“这很难吗?”田笑笑拿起包裹中的一本书,书声琅琅地读道,“朱熹,《论语集注》,卷一,学而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意思是学习之后要时常的温习,不是也很快乐吗?”
周道夺过田笑笑手里的书,见她说的与书上的注解不同,讶然道:“笑笑先生,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你以前读过书吗?”
“当然,这都是我初……”,田笑笑差点脱口而出,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原身田彩玉根本不识字,忙干咳一声,“咳咳,那个,这些都是我弟弟读书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她怕再聊下去,就露馅了,赶紧三言两语解释道:“那个书生见我识字,然后就叹了口气说‘希望你是它们的有缘人吧’,然后把这些东西全部送给我,我没好意思要,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就回来了。”
“行了行了,不说了,我快累死了,赶紧洗洗睡吧。”田笑笑躲避着周道的眼神,又是收拾碗筷,又是收拾包裹的,见周道躺下,才放下心躺在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周道声音发哑问道:“你希望我去考取功名吗?”
田笑笑绷紧神经:“当然,你不该永远做商户,只有考取功名才能出人头地。”
她听人聊天说商户的地位在四民之末,有钱的商户都想摆脱商籍,让自己的儿子考取功名,当了官,才会被人尊敬。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古代考试不都是进京赶考嘛,借此机会“赶走”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夫妻问题,说不定等他金榜题名归来时,她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她自以为计划非常完美。
周道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自顾自道:“我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不过啊,他想的更远,他说官商勾结,官商勾结,商人寻求政|治庇护,不仅可以少交|税,还可以扩大商业规模,商家从朝廷上获得大额订单,更有甚者建立自己的远洋船队,做到真正的富甲天下。”
田笑笑很少听到他提到自己的家人,小心地问道:“你父亲应该很爱你吧。”
周道叹口气:“是啊,可惜我还是辜负了他的希望,没能考上举人。”
田笑笑腾得坐起身:“啊?你不会因为这就被你爹给赶出来了吧?你娘不管的吗?”
这古代父母对儿女都这么残忍的吗?田彩玉是一个,周道又是一个。
“不是。”周道也坐起身,后背倚着墙,看向外面被风吹得凌乱的矮竹,道,“我娘在我八岁时生病走了,而我爹,那年我去省城参加秋闱落了榜,回到家中时他已经重病下不来床,不过三五日也去了,后来……”
矮竹适应了疾风,竹叶不再凌乱,而是抱成团往一个方向奔去。
“后来我就来到了这,这里是我祖父的祖父小时候住的屋子,后来他赚了钱去了省城,这屋子没人住,就空了。”周道自嘲道,“我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沿街乞讨,才没饿死,想当初,我若是和我爹学做生意,说不定也不至于这么落魄。”
田笑笑不知该如何劝解他,想想她自己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去,爸妈健在却与她两个世界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