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隔壁王管事房间还在点着豆油灯,微弱的灯光下,王夫人正在给王管事泡脚。
王夫人抬了抬头,看到王管事正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有点担心的问:“听说今天那顾伯喜的家里人来了。”
王管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回:“是啊,你听谁说的。”
王夫人眉眼皱了一下然后又舒缓后说:“你管我咋知道的呢,他们这次来没说什么吧,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王管事终于不再眯起眼睛,露出了和白日了不一样的目光,像极了晚上出没的狐狸眼睛一样,露出精明的眼神说:“能找什么麻烦,这乡下的泥腿子能看出来啥,这会估计还对我心怀感激呢!”
“可是,夫君”王夫人担忧的说:“这顾伯喜虽然憨厚听话,是卖苦力的一把好手。但他毕竟是来当学徒的,干活又不要工钱,再这样子天天干粗活是个人都能看出端倪的。”
“所以我才找乡下人家,既没什么见识,又没有后台,最好拿捏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东西就想学手艺。就算他们知道又怎么样,得罪了我,他们上哪里找管家窑厂这么好的地方学手艺。”王管事捏着自己的胡子,一脸奸笑的说。
王夫人听后连忙也笑嘻嘻的说:“夫君说的是。不过我看接下不如让他也学学做坯,其他时间还继续干挑土制泥的活。这样子明面上在学手艺,实际上至少还能让他给咱免费干五六年的活呢。”
王管事此时心里正想着:“自己家里的侄儿侄孙都在这厂里学着呢,还有老婆那边的亲戚,哪轮得到顾伯喜这等牛马来学手艺。”
“夫人说的是,就按夫人的意思吧。”
“相公,我那侄儿也当学徒一个月了。”
“明白,过两天我就让他从和泥那里调去做坯。你也要知道我们这里也要讲规矩,刚开始学艺都必须从制泥开始。”
“那就多谢相公了,不枉我们夫妻一场呢。”王夫人虽然已经年近四十,此时在灯光下柔媚的起来。
吹灯……………………
天明,顾亮一大早就被顾老汉叫起床了,他们得早点回去了,回家还有一堆活等着干呢。
此时顾伯喜已经去上工了,顾老汉临走前还去了顾伯喜的床铺,让顾亮在他枕头下还偷偷塞了一小串铜钱。
顾亮也心疼自己这位小叔,年纪轻轻就离家学艺,偷偷在他枕头下放了一包糖。
回去的路上,顾亮由于顾老太的节约,他还是没能吃上古代卖的素面。
两个人就着昨天剩下的老粗面饼当了早餐,一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兰溪村。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农家此时已经到了最忙的季节了,忙完水田就就要忙旱田的活了。
顾亮这里旱田冬天用来种油菜,打菜籽油。夏天用来种高粱,荞麦,豆类之类的杂粮谷物,用来调剂口味。
顾亮旱田只有两亩地,所以除了稻谷,其他日常农作物基本上都是这块田出产,包括一年所需的油。
油菜籽收割必须要趁油菜还未完全熟透时收割,如果熟透的话,菜籽在收割时一碰就掉,一年辛苦也就都白费了。
顾家老小齐上阵,女人用镰刀柴刀将油菜杆割下,顾亮这些小孩子把割下来的油菜籽收集在一起,再由一个人捆绑运回家里晾晒。
此时此刻顾家男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做,他们负责除草锄地。女人在前面收割,男人在后拔出留下的油菜根,同时用手除掉春日长出的杂草,而杂草除完就必须立马刨松土壤为种植其他农作物做准备了。
农家的土地是没有空闲的,一年四季都在轮番种植,前脚收完油菜,后脚就开始点豆子种高粱。
平整后的土地刨出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小坑,让小孩们一个坑里放上三四粒种子,埋上肥料,盖上薄土,浇上水便可以静候生命萌发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两亩旱田虽然不多,所以得更加精细化的管理,才能有更好的收成。
古代农家自给自足,除了日常口粮,还有其他五谷杂粮与青菜时蔬都得自己种。种的越多,打理越麻烦。
同样的面积,种十种与种一种付出的精力可不是对等的,需要考虑哪些作物喜阳,哪些耐旱,哪些贫瘠的土壤也能有收成,以上种种,往往需要一辈子来学习。即使是农村老手,也有实收颗粒无归的现象也时有发生。
从收割油菜到除草锄地,再到打垄点种,顾亮六个大人四个小孩也早出晚归的忙了五六天才弄好。做完后还需要防鸟偷吃种子,防野兽践踏,时常得要人在地里看着才行。
过了五六天,运回家的油菜已经干透,油荚一碰便炸裂开便可以开始打了。地上铺好一层竹垫,将油菜杆平铺在上面,用连枷不停的翻打挥舞,一粒粒油菜籽便掉落开来。
顾亮一共两亩油菜,最后晒干收获的菜籽两百斤多一点,看顾老太称重后没有的样子,这个收成已经是丰产了。(参考:《明清江南地区油菜生产及其多重效益》)
晒干后的油菜要榨油的话必须去村里的油坊,这个季节是榨油旺季,家家户户都在等今年的新油。顾亮从凌晨开始排队,一直到凌晨才轮得到他们家。
晒干后的菜籽漆黑发亮,先将菜籽放入锅中翻炒,等到菜籽散发出浓厚的油香,菜籽在锅中爆裂的时候便可以捞出了。捞出的油菜籽还需要用撵台碾碎,这样子才能方便出油。碾碎之后并不能直接压榨,必须还得经过蒸制,蒸制之后用模具一块块包装好,像一块大饼一样,一层层的堆叠起来。这样子才能进行到最后一步———压榨。巨大的硬木撞击着一个巨大的机器,每一次撞击都需要顾家所有人的力量把木桩抬起,然后奋力向前撞去,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刺激这每一个人的心脏。
不知撞击了多少下,终于,一点黄黑色的油状液体开始滴落,也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来了愉悦。
顾亮在一旁看的发呆,对于他经历了这几天的农忙时节的他来说,这滴落的一滴粘稠油状物,像是顾家人榨出的心头血,又像是用一身的汗珠换来的。
夜越来越深了,顾亮已经咳嗽的不行,到最后顾亮已经瞌睡到不行,只知道第二天他在家里床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