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赴任的文书,光是看见二人身后的神龙,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放行了。
前任镇长的家具仍被好端端地保留在房子内,桌椅床铺上被罩了层黑布,神龙扇了扇翅膀,墙上的蜡烛重新被点亮,黑布被吹开,陈旧的历史气息消失了,橙色烛光营造出了家的温馨感。
“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了。”爱丽莎兴致浓郁地参观屋子。房子后门通往巨大的后院,守卫森严,高耸的铁质围栏将花园和外面的广场与街道隔绝开来。她趴在窗户上朝后院的守卫们挥手,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这里可真是等级森严,想要推行平等,必须要打破人与人之间的界限。”爱丽莎对着身后说。
然而阿铁并不在她身后,她的宝可梦也没有跟上她。爱丽莎抓抓头顶,看来自己兴奋过头了,忙着参观房间,以至于和大家走散了。
从楼下厨房的位置飘出浓郁的奶香,爱丽莎翕动鼻翼,像一只嗅觉比人类灵敏一亿倍的甜胖妮,表演陶醉地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下楼。
在一楼通向厨房的大厅她见到了神龙。它无精打采地趴在大厅中央,庞大的身躯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巨大的尾巴无处安放,只得伸出门外去。
“你还好吗?”爱丽莎上前问,将前额抵在神龙的额头上。神龙的吐息洒在她的胸口,过于冰凉,让她产生了自己在吹风扇的错觉,“你看上去十分寂寞。”
她的视线落在神龙胸前挂着的黑灰色宝石上。光洁的石头外壁映照出爱丽莎无措的脸。
神龙缩了缩翅膀,将身体团成一团:“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它换了个话题。
爱丽莎的表情更加空白。她仔细检索记忆,但觉得自己今天表现良好,将公务处理得仅仅有条,并没有犯“瞬间失忆”这样的老毛病,堪称模范儿童。如果丰缘举行模范儿童总选举,她十有八||九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思及此,她自豪地双手叉腰,高高昂着头,眼睛里光彩重现,如同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明天早上开会,你通知下属和商人了吗?”神龙提醒,“你打算等明早到了市政厅之后,在那里对着空气表演单口相声吗?”
爱丽莎:“......”
“真……真亏你还记得这个。”爱丽莎羞愧地说,这是新任镇长工作的大失误,值得好好反省一番,“要怎么通知下属和商人?我连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名单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刚才差宅子的守卫去通知了。”神龙说。
“谢谢你。你真是太周到了。”爱丽莎松了口气,雀跃地蹦了蹦,抱住酋雷姆的脖子。
和每一次的对话一样,神龙没有回答,它重新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已经困了。
“你想吃点东西吗?很快就是晚饭时间了。”虽然自己的晚饭尚且没有着落,但爱丽莎依旧向神龙发出邀请。她的语气难得十分严肃。她审视神龙的身体,她希望自己的双眼是精密的医学仪器,能扫描出神龙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不需要吃饭,我就是能量本身。”神龙缓缓回答。它的声音半梦半醒,声线苍老,薄而窄,像干瘪的枯枝,就连空气都能将它折断。但爱丽莎却从中感受到了某种浩瀚和博大。
她在神龙的洁白的羽翼下席地而坐,依靠着它的前胸。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思绪充斥她的神经,思绪宛如被泡在深海中。她放松身体,闭上眼睛,视觉陷入一团黑暗。
“很多很多年前,在现在大约是双龙镇的位置,落下了一颗巨大的陨石。”苍老的声音连绵不绝地涌入爱丽莎的听觉,她视野前方出现了模糊的地平线。在广阔的平原上,庞大的陨石落地,激起滚滚烟尘。
“那个世界和现在的不同,那个世界一团死寂,听不见活物的声音。生命的产生需要能量,需要特定的元素,而那个世界缺乏能让生命附着的元素,例如硫和汞。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元素能调和出让生命得以附着的土壤。那个星球缺乏这样的土壤,而那颗天外陨石带来了这两种元素。在陨石降临后的亿万年间,元素以能量交换的形式在这个世界流动,硫是物质性的能量,汞是内在的能量,它们附着在盐上,成为一体,为生命的诞生提供了物质和精神的土壤。”
爱丽莎的视野中像贴图似的出现无数零散的图像,暴雨冲刷陨石,狂风侵蚀它的表层。陨石逐渐分崩离析,尘埃随着渗入大地,又随着雨水流入大海,通过亿万次的水循环蔓延至世界各地。
神龙的声音戛然而止,喘息声在大厅内回荡。
“然后呢?”爱丽莎仰起头,询问故事的后续。
“我累了,后续就留到明天吧。”神龙将头埋进翅膀。
爱丽莎点点头,她拍拍神龙的肩膀告别,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神龙叫住了。
“爱丽莎。”它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存在的,元素也有衰减消亡的一天。你能替我实现一些心愿吗?”
爱丽莎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她搞不懂元素消亡和实现心愿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但神龙拜托她是信任她的表现,爱丽莎喜气洋洋地张开胳膊,大声说:“当然没问题!我会努力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尽管告诉我吧!我最近可能有些忙,但如果不是困难的愿望,我会尽力每天实现一个!”
“谢谢你,不是困难的愿望。”神龙回答。它顿了顿,说道,“今天的愿望是……你有什么拿手菜吗?我想吃点东西。自从身体每况愈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我擅长哞哞鲜奶配燕麦水果。这是我唯一会的。”爱丽莎神气十足地说。神龙对她的厨艺感兴趣,这令爱丽莎热情高涨,“这道菜小猫怪、妙喵和铁哑铃都吃过。吃过的宝可梦都说好!虽然我不清楚在古代能否找到材料,但我会加油找找。麻烦你稍等片刻。”
她激动地朝走廊深处奔去,兴冲冲的推开厨房门,哞哞鲜奶的香甜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充斥了她的嗅觉。阿铁站在厨房的灶台前,腰上缠着围裙。灶台上架着一口锅,他低着头,专注地用勺子搅拌锅中的液体。暖热的蒸汽上涌,男孩的脸像是被罩在了天鹅绒中。在橙色烛火的映照下,他的五官闪烁着。
爱丽莎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寂静。她放慢脚步,朝阿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