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
将头探出去瞧了瞧,他果真在摘星楼后院的石头小径上发现了一些不大明显的血迹。
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探出去的头,陆彦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冲着自从进了屋就一直低垂着头的林安宁道:“林件作,还得劳烦你过去看看乔公子手边的那把匕首了。”
“是。”她低声应了,在屋中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来到了罗汉床前。
起先,坐在那里的乔兴朝并未将这名女仵作当回事,但他在无意间的一个抬眸后,瞬间就愣在了那里。
那张温润的面庞上满是不加掩饰的震惊之色,甚至于都忘了要呼吸,直到心脏因为憋闷而泛起了阵阵的刺痛,他才蓦地回了魂,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乔江在他无声的质问下,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兴朝,这位林仵作的确是你林世伯家的女儿,安宁啊!”
因为过于惊讶,乔兴朝的眼珠子都眼着颤了三颤,好半晌才调整好了情绪,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宁妹妹,你当真还活着?那为何当初他们都说林家满门上下二十余口竞没发现一个幸存者…?”只可惜,他的这番情真意切更像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林安宁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分给他,只见她动作娴熟的拎起了掉落在罗汉床上的那把七首,凑到了眼前认真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细节后,她才站起了身,冷漠的视线不带感情的顺便将乔兴朝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遍。
收回了目光,林安宁丝毫不留恋的回到了陆彦的跟前,呈上了那把匕首:“还请陆大人过目。”
“刀身上沾的血确实是人血,至于这把匕首到底是不是凶手用于杀人的凶器要在看到尸体后才能确定。”
陆彦闻言瞟了几步开外的胖县令一眼,对方立刻会意的向着房门所在的方向一伸手:“那尸体还在八角亭里哩,下官这就带着陆大人过去,陆大人您慢着些请!”
床上的乔兴朝见状,身子动了动,好像也想跟着,而且从方才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林安宁半分。
原本已经迈开了胆的陆彦对此似是有所察觉,回过头去特意额外叮嘱了两句:“为了不破坏公子身上存在的一些隐藏的证据,还是要委屈公子继续坐在罗汉床上了,切莫有过多的移动才是。”
乔兴朝本来已经抬起了半寸的屁股只能无声的落了回去,他有些不满的嘟囔道:“还真拿我当罪犯了?都说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相比于下大狱,本官觉得这摘星楼里的客房环境可要好多了,你说呢?乔公子?"
见对方嘴唇蠕动着却不敢再出言反驳,陆彦心情颇好的一扬眉,脚下生风的快步离开了。
除了留下了两名负责看管乔兴朝的衙役,其余的人也全都跟着下了楼,他们声势浩大的穿过了一楼宽敞的大厅,直奔后院去了。
刚一踏上鹅卵石小径,陆彦的一双眸子深处就闪过了一丝赞赏之意,和印象中冬日里光秃秃的景象不同,眼前的院子倒是很有一些巧思在的。
不同于北方园林在设计上的大开大合,这院子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景更偏向于南方的清雅幽深。
明明院子的面积不算大,但却硬是被几条各类石头铺成的小径绕出了半天都逛不完的错觉。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远远望去各种树木的枝丫上竞都是一片的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直到走近了众人才发现,那些花朵原是用各种颜色鲜艳的绢布缝制而成的,虽远不及真花的姿态万千,可胜在新奇少见。
在院子里走了约小半盏茶的功夫,传说中的八角亭终于出映入了大家的眼帘。
亭高约三丈,配色是常见的红柱碧瓦,八个檐脚向天上翘起,几条垂脊上立有兽像,模样精致好看。
可不同于普通八角亭的四面通畅,这座亭子的七面都悬挂有厚重的棉质布帘子,只留有一面可供人进进出出。
大抵是察觉到了陆彦的不解,摘星楼的东家急忙上前两步解释道:“大人,不光是这一个,我们将院子里的所有八角亭都做了这样的改造,为的就是在下雪天的时候方便客人们在此围炉煮茶,欣赏雪
景。”
“而且我们还在这几个八角亭的正中间打了一座戏台,到时候客人们一边吃茶、一边赏景、一边还能听戏,岂不美哉!”循着东家手指的方向,林安宁和陆彦果真看到了那个只搭建了一半的二层戏台,应该是已经初具雏形了。没有再多说什么,陆彦下意识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顺着小径一个转弯终于来到了八角亭没有悬挂帘子的那一面。只一眼,他便瞳孔微缩,好半晌都没出声。
而紧随其后的林安宁自然也将亭中的景象尽收眼底了。
亡者应该是一名男性,因为脸上被糊满了各色的油彩,所以并不能一眼辨认出他的年纪。
他的身上松垮的套着一件大红色的戏服,整个人被高高的悬起于亭内,隐约能够看到喉咙附近的确被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当然最令人吃惊的是,亡者眼下所呈现出状态极为诡异,四肢弯折的角度压根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
忽而,一阵风越过众人吹进了八角亭里,亡者竟还在半空中缓缓飘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