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和凛羽帮着褪下他的军甲,果然后背和肩膀隐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掀开里衣,包裹的纱布都染成红色。
左倾颜拿出剪子和伤药,默不作声替他处理伤口。
所幸大部分伤处已经结痂,开裂的还不算太严重。
叶轻趴在垫子上,金创药倒下去,他疼得冷汗不断冒出,却还若无其事地与她说话,“今天一路骑马,你一定很累了吧?”
“我还好。”左倾颜替他重新裹上纱布,手穿过叶轻的腋下,两人挨得很近,馨香的杏花味道飘进叶轻鼻间。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低声道,“等阿诺打饭回来,再替我包扎也行。”
“他速度没我快,忍一忍。”话落,纱布一勒,叶轻只觉伤处骤然疼痛,倒抽一口凉气,就听左倾颜道,“可以躺下了,动作不要太大。”
左倾颜伸手扶着他,慢慢侧躺在临时铺的垫子上。
“你这伤得快些养好,这次北境的疫情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到了那,说不定就没有大夫有空管你了。”
她说话清脆利落又直白,跟她的性子一样,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叶轻仿佛想起第一次在定国侯府见到她的时候,与初次见面的他们说话也是这般落落大方,一眼就能辩出她的身份。
那是掌家之人独有的气势和魄力。
叶轻桃花眼微微一挑,前几日心中的烦闷似乎因能与她独处而消散许多。
“那这几日,就劳烦左军医了。”
“不客气。”左倾颜笑着站起身,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还以为是阿诺和凛羽打饭回来了。
帐帘忽然被掀开,露出萧桡冷硬的脸。
察觉到来者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之色,左倾颜笑容敛去,行了一礼,正欲退出。
突然,萧桡猝不及防伸手,一把拽下她的头盔。
头盔哐当落地,一头青丝在半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垂直披散而下。
叶轻瞬间就冷了眼,“萧将军这是何意?”
不管怎么说,左倾颜都算是武义侯府的人,萧桡的这个动作十分无礼。
“萧某不过是好奇,叶将军到底是去北境治疫的,还是去玩女人的。”
“你放肆!!”叶轻猛地坐直,牵动后背伤口,痛得只抽搐,可面色却丝毫未露。
左倾颜见状不由恼怒,寒声开口,“萧将军慎言,叶将军身上有伤,得皇上亲口允准,可带府医随军同行。”
萧桡冷笑,“偌大的武义侯府就没有男的大夫吗?非得带着一个女医行军打战?”
刚刚进门的一瞬间,他清晰捕捉到叶轻看这女子的眼神,绝非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普通府医。
左倾颜面色骤冷还未开口,叶轻就发出一声嗤笑。
“这话说得简直可笑至极。”
只见叶轻缓缓勾唇,冷睨着他的眼神里还多了一抹玩味,“听萧大将军这意思是觉得女子不如男?”
“难道不是?”萧桡答得理所当然。
叶轻笑意更甚,“萧大将军难道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萧桡猛瞪眼,“庶子无礼!!”
“可不是吗?”叶轻朝他微微拱手,却毫无诚意,“都说术业有专攻,女人不一定事事比男人差。”
见萧桡张嘴要反驳,叶轻抢声道,“不说生儿育女这等辛苦事,就说行军打仗,军中难道就没有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将?”
“据我所知,萧将军当年在北境,就曾在比武中被慕将军的一个侍女挑落马下,也曾在与北戎军交战中两次被慕将军的侍女救回性命。如今,萧大将军倒是振振有词指教晚辈,女子不如男?”
“那我倒要问问,连女子都不如的您,又算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话,叫萧桡如遭雷击。
他瞠目欲裂瞪着叶轻,老脸一阵抽搐,“是谁?谁告诉你当年之事的!”
“昨日祖母知道这次同去北境的是神策军,领军的人还是萧大将军,便跟我说起了不少当年在北境的趣事。”
不用猜就知道,定是叶老太君深知萧桡为人,怕他看不起“文弱不堪”的叶世子,才给他送了不少拿捏萧桡的把柄。
见萧桡面色铁青,当着左倾颜的面,一张老脸险些被剥下来。
叶轻又笑,“不过,祖母病了这些年,时常神志不清叨念着从前的人和事,也不知是不是记错了。”
这是怼完人家又给个台阶下,还指望人家能念旧些,和平共处。
难怪祁烬曾说,要比嘴皮子,整个七星台无人及得上他。
左倾颜忍着笑腹诽,萧桡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昨晚大哥还说,担心叶轻没有带兵的经验,压不住萧桡这等老将,驾驭不了神策军。
事实证明,当真是大哥多虑了。
叶世子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步步为营走到今日,绝不只是单靠着祁烬的护持。
就算没有这身武功,他也有的是办法压住萧桡这个老顽固。
萧桡轻咳几声,目光扫过左倾颜,“这位女医,医术很好?”
“不敢当好。”左倾颜垂首,“为叶世子治伤足矣。”
谦虚却又透着自信。
萧桡锐利的眸子重新凝聚在她脸上,认真打量了片刻,终是冷哼一声,转身撩帘而出。
左倾颜看着那晃动的帘子,低声道,“什么人带什么兵,神策军的人现下估计也是对你不满,你要多加小心。”
叶轻脸上还有些病态的苍白,眼里却闪过戏谑,“这一路,有的是时间跟他们好好磨合,不急。”
左倾颜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叫人发寒。
翌日一大早,门外就传来神策军震耳欲聋的喊话声。
左倾颜和黄芪一大清早已经着衣完毕,两人趁着伙夫还没开始做早饭,用搭好的柴火按着熬了一大锅药汤。刺鼻的药味整个营地都能闻到。
趁着还有些时间,她打算每日收一部分士兵的汗巾浸泡防疫药汤,随后封存起来,待到入了疫区,再将汗巾分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