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觉得郝赞变奇怪了。
郝赞这个人,平时就爱偷懒,有活的时候愿意给她搭把手,没活的时候就同她没话找话。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一来便干活,先是将酒坛子搬出店外,又去洗了抹布将柜台桌椅门框什么的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不仅如此,自打他进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样的郝赞实在不寻常。
小芙以为郝赞是因为家里的事儿不开心,于是便没有张嘴问。
临近午时。
因为家离得近的原因,郝赞午间常回家吃饭。
可这次他连离开也没有同小芙说。
小芙终于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儿了——他同东家和老郑都有说有笑的,唯独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难不成郝赞是在生她的气?
小芙简直一头雾水——自己在他家住了一晚上,走的时候也将他床铺收拾的好好的。不能说同他娘相处得好,起码也不能说得罪了人。
独独昨晚尾随他去了山院,他若是因为这个同自己生气,那也忒没意思了。
一头雾水的小芙去了后院煮饭。
两刻之后。
小芙吃饱后收拾了碗筷,回到店里时见郝赞已经来了——还是那副谁都得罪了他的模样。
小芙决定同他说清楚。
“你都耷拉着脸一整天了。”小芙道,“你打算一直不说话?”
郝赞本就是藏不住情绪的人,他不说话,以为小芙能意识到她做得不对。可半天过去了,这丫头还跟没事人似的,可给他憋得够呛
。
如今小芙主动开口,郝赞跟过年放炮似的开始数落她了。
“你个姑娘家,再苦再穷,可只要饿不死,日子还能过,以后就还有翻身的时日。可你怎么能,怎么能…”郝赞咬着牙,下面的话都不知如何启齿表达。
“我怎么了?”小芙不明所以。
郝赞的手指横在她脑门上半天,终究还是没将那个词儿说出来,自己红着脸跑了。
小芙看着郝赞的背影,说了句莫名其妙。
黄昏后,小芙关上店门去了后院,郝赞也回了家。
平时这个时候,他娘总是会包上些馄饨,或是熬上一锅粥等着他。可今日他娘却没回来。
郝赞有些纳闷,去赵大娘家问了问。
“下午纪家的婢女又来了,将你娘请去做活儿了。”赵大娘翻着白眼道,“你娘可真能干,一个人就能干几个人的活儿。”
郝赞不怎么待见纪家,却也知道纪家的人出手极大方,昨天那百文钱也是他娘替纪家缝衣裳给的。
郝赞回了家,心道再等会儿。
可这一等便到了天黑。
眼见着夜色变浓,郝赞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去纪家寻人。
去纪家的路上经过酒肆,小芙恰巧开门,一个没留神,险些泼了他一身的脏水。
“对不住。”小芙赶紧收了盆,又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他该不会又要去山院捞泔水吧?
“我要去找我娘。”郝赞脚下没停,“她去了纪家。”
纪家,又是纪家。
郝赞见小芙的眼
睛亮了一瞬,扔下盆跟了过来。
“我同你一道去找。”小芙道。
郝赞是不愿意的——自打娘告诉他小芙是走妓之后,他看她就不一样了。
好好的姑娘做什么营生不行,偏要干这个,真是自甘堕落!
可小芙硬是跟了上来,他甩不开,只能走得离她远些。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没多久便到了纪府门前。
守门的那几位大老远地便看到他们,来的次数多了,对这两张面孔再熟悉不过,以为他们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提了枪便跟过来。
偏街侧门恰巧出来两个人,一个穿戴精致,一个麻衫布裙,正是兰心和郝赞娘。
郝赞见了,赶紧上去看他娘。
小芙见郝赞娘没事儿,自己则上前同守卫们解释,解释过后默默地去了一边等着。
“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郝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娘,见她没事儿不说,反而面色红润得很。
“今天活多,来得也晚,就忙到现在了。”郝赞娘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又上前执起了兰心的手,“兰心姑娘,你们家夫人可真是个好人。以后有活还叫我,啊?”
兰心看着她粗糙的大手,忍住心中的不适,扬着嘴角笑道:“有郝大娘这样利落的人在,不请您请谁?改日我同我家夫人提一嘴,将活放给您长期做。”
郝赞娘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抚着兰心的手,快要将人的手背抚秃噜皮。
郝赞听到后,眼中的那份谨慎也卸了
下来,感激地对兰心道:“今日天色晚了,不然一定登门多谢夫人。”
“那行,我先回去了。”兰心笑了笑,眼神飘向不远处在树底下等着的小芙一眼,半垂下眼皮挡住了那抹轻蔑的眼神。
郝赞娘舔了舔嘴角,喜滋滋地说:“今天又补了两件衣裳,给了三百文…啧啧,照这么做下去,咱们也能发财…”
她说着说着,看见不远处的小芙后突然顿住了,上扬着的嘴角立马垂了下来。
“你怎么跟她一块儿来的?”郝赞娘不高兴地说,“那是个不干净的…你离她远点儿,你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呢!”
郝赞愣了愣,刚想说小芙也是好心,可看到母亲用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着小芙,便闭上了嘴。
母子二人往家的方向慢慢走。
在经过小芙时,郝赞娘突然拽着郝赞大步向前。
小芙抬了脚却没跟上,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又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小芙的眼神有些复杂,却没有多少落寞。
她跟在郝赞母子身后不远处,听着他们二人有说有笑,自己低着头踩着地上那道长长的又孤零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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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心回了院子,将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