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宇文渡并没有拷问绿珠。
令人害怕的是,宇文渡把绿珠带走了。
赵二曹回来的时候,小芙吃得肚子都快圆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赵二曹道,“你的小姊妹被小将军押着去了景王那儿,这会儿怕是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吃呢?!”
小芙吃得脸颊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姊妹,我爹娘只生养我一个孩子。”
满院子的人都不待见新来的小芙,只绿珠不给她甩脸子。赵二曹不懂女子之间的情谊,平时只听兰心兰香两个私底下姐姐妹妹地喊,便以为女子都是这般了。
小芙是个拎得清的,越是这时候越要同绿珠保持距离,不能让旁人瞧见了端倪。
只要绿珠没纵火,她早晚能回来。到时候再配了钥匙还能逃出纪府去。
再说,小芙说的也确是实话,父母的确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也没有同别人认亲的习惯。
小芙被赵二曹从厨房赶了出来,捂着半个身子就回了柴房。
将偷来的地瓜藏在角落后,小芙躺在柴堆上翘着二郎腿琢磨。
吃饱了就有点儿困,想着想着小芙就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柴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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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知道娘偷了小芙的钱,还将小芙卖了之后,郝赞浑身上下猫抓似的难受。
老郑见郝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端了碗面来送给他,顺带问:“小芙呢?找着
了吗?”
郝赞一听,面也吃不下去了,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老郑,我心里难受。”郝赞呜呜地道,“我对不起小芙。”
老郑正色道:“我年纪大,一眼就看出来小芙这丫头是个好的。年纪轻轻的,干活儿又勤快,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姑娘!那些街坊邻居的看小芙是外地来的,又无父无母,打量着她好欺负便在后头嚼舌根泼脏水,也不怕遭报应!你跟你娘说清楚,别跟着长舌妇们瞎掺和。先前来的那个脸黢黑的后生,没瞧见他见了小芙眼都放光,跟那饿狼见着肥肉似的?人家知道这丫头是个宝…”
这些话,郝赞不是没想过。
怪就怪在他年轻,又跟他娘孤儿寡母的生活这么多年,听他|娘|的话再正常不过。
可当小芙被弄走之后,郝赞瞬间便明白过来了——这是先头的那个纪家来的婢女做的一盘局,先用小利让他娘上了钩,再泼小芙的脏水,让他们厌恶小芙好卸下防备,为的就是联手将小芙弄走。
郝赞这会儿后悔不迭——他跟小芙相处这三个月,小芙要真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他定然是头一个知道的。
还有老郑说的那位黑脸的公子,那样的模样气度,看着就不像是找小芙寻仇的,反倒是像她的旧相识。
小芙一双筷子都能当出五钱银来,也是有些家底儿在的。这种人家出来的骨头都硬,哪里会自
甘堕落呢?!
郝赞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这事儿告诉了老郑,嘴里还念叨:“芙啊,哥哥对不起你哇…”
“你哭什么丧?!”老郑推了他一把,“你们不是给纪家那位大公子送过酒?那位瞧着是个好说话的,不如再去找他,说不准他愿意帮忙。”
说干就干,郝赞当即便同东家请了假。
东家也唉声叹气的,自打小芙来之后,店里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丫头运气这样差,还叫人卖了呢?!
他哗哗啦啦地拨着算盘,看着惨淡的营收,几乎要落下泪来。
郝赞牵着老郑给的那头骡子上了山院。
这头倔骡子有些灵性,见郝赞又将他往那处引,走到距离山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连连打着喷嚏死活不再上去了。
郝赞没了办法,只能将它栓在一边,一个人去山院。
此时已临近午时,正是用午膳的点儿。郝赞到了门口发现自己空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要硬着头皮上。
芙啊,赞哥为了你豁出去脸皮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童子开了门,见是他来,什么也没说,径直将他请进了院子。
纪伯阳果然在用午膳,饭桌上六菜两汤,有鱼有肉,在平民百姓家中就是过年才舍得吃的,如今全是他一个人用。旁边站了俩小仆,正弯着腰为他布菜。
郝赞想起了那天晚上泔水桶里的海鲜,心中觉得浪费,可自己有求
于人,便没说出来,只道:“大公子发发慈悲,救救小芙吧!”
纪伯阳拿出帕子来在嘴角拭了拭,动作慢条斯理的,瞧着十分文雅。
“小芙姑娘怎么了?”他问。
郝赞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纪伯阳,只隐去他娘在从中搅和的那段儿。
纪伯阳听后,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说,小芙被卖进了纪家?”他问,“你可有证据?”
郝赞抹了把泪,道:“证据?要什么证据?我家穷得叮当响,我娘给纪家做了三天活就给了几百文钱,这就是证据。您若是不信,便去问那叫兰心的婢女,我见过她,我敢当面同她对质。小芙就是让她带来的人架走的,我娘亲眼所见…”
郝赞说得恳切,纪伯阳听得也十分认真。
等他说罢,纪伯阳便将小童唤到跟前。
“你带两个人下去,打听打听兰心是哪个院子里的。”纪伯阳道,“打听出来再过去看看,小芙在不在那儿。”
小童道了声是,带着人便离开了。
眼见着纪伯阳出手相助,郝赞对着他千恩万谢。
“强买强卖本就有违律法。”纪伯阳摆了摆手道,“若纪家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我定不会姑息。哪怕是老爷,我也不会纵着。”
郝赞连连说是,心里却觉得奇怪——怎么儿子说不会纵着老爷?就跟纪家是他的不是他爹的一样,这不颠倒过来了嘛!
不过这点小
事郝赞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童带人出了山院去纪府,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有个仆从便来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