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在心底骂了宇文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
纪伯阳的声音更冷了。
“宇文小将军他…为何会认识你?”他转过头来看小芙,眼中满是质疑。
小芙定了定神,道:“我从前在怀仁书院,他也在,所以见过。”
纪伯阳恍然大悟。
怀仁书院位于兰陵与琅琊中间的怀仁山上,倒是颇有名气。能在里面念书的多是富家子弟,小芙从前家境不错,能进怀仁书院倒不足为奇。
只是没听说过镇国大将军会将儿子也送进去,毕竟帝京与怀仁山路程并不算近。
小芙似乎是看出了纪伯阳的疑惑,又解释道:“当初他来时,并没有告知别人他是当朝大将军之子,大家都以为他是普通富人家的嫡子。他长得人高马大,又整日摆着一张臭脸,便都让他三分。我那时年少,看他不对付,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纪伯阳点头,心下也了解了。
小芙今年十八,三年前也不过十五岁,宇文渡还要大她一些。俩人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小芙又有一副好相貌,能让宇文小将军记挂至此倒也正常。
毕竟是帝京来人,纪伯阳不得不割爱,只得道:“我派人护你去,早去早回。”
小芙道了声好,临走时又回头说:“你别担心,我解决完了这件事儿肯定能回来的。”
说实话,纪伯阳没有抱有很大信心,但他阻止不了。
权
势凌绝于一切之上,只要有了权势,天下一切尽在掌中。
宇文渡有的,他没有,所以他阻止不了。
小芙离开后,纪伯阳还在原来的地方,自此枯坐了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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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跟着人来到宇文渡的厢房。
这一路她胆战心惊地听说了宇文渡杀了七夫人的事儿,心里又将他骂了个遍——都二十的人了,听风就是雨,一点儿自己的判断都没有。往年一起念书的时候还算长了颗脑子,如今三年不见,他个头窜得倒是厉害,却还是那么个愣头青。
哪怕小芙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呢,可见着他人的时候,心里那点儿骂声便渐渐没了。
宇文渡平日里瞧着多结实的一个人,如今就跟散了架似的瘫在床上,嘴里一直念叨“小芙小芙”。
大夫站在一边,喏喏地说:“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懂个屁的心病。”高人道,“这是走了魂儿了,如今人来了,马上就能好。”
俩人僵持不下,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也有人上来拉架。
小芙嫌吵得慌,索性将人全关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了俩人,一女一男,一站一躺。
小芙坐在他床边,从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个小布袋来放在他床头。
她这才细细地端详他来。
自三年前他离开后,据说便跟着入了营。男子成长得很快,无论是个头还是心智,一朝一夕地磨炼,他已经成了真正的男子汉,
不再是从前那样意气用事的模样了。
宇文渡长得很不错,浓眉长眼,高鼻梁薄嘴唇,就是皮肤黑,但黑有黑的好处,他较别人更多了几分男儿气概,配上高个头,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的嘴巴还在动,喃喃地叫着她的名。
小芙知道事情的经过,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早已经不恨你了。”她说,“你有你的立场,你爹要为皇帝效忠,所以你必须听他的话,要将桃山老人带走,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可我娘得不到桃山老人的救治便只能死,我也是为了我娘,我更没有错…”
她说到这,宇文渡忽然睁开了眼睛。
“小芙?!”他看到小芙,腾的一下坐起了身子。
“我以为你死了…”宇文渡伸出双臂便将她拥进怀里,力气大得险些要绞碎小芙的身子。
小芙不仅没有挣脱,反而伸手回抱住了他。
“南津,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她说,“可我早就想通了,咱们谁都没有错,只是没有缘分罢了,即便再见面也不要纠缠,好不好?”
宇文渡的身子颤了起来。
“不好!”他将头埋进小芙的颈窝,眼泪一直源源不断地流进来,声音大到震得小芙的耳朵眼儿都疼。
“小芙,以后我会补偿你…”宇文渡闭着眼哄劝她说,“你别走,好不好?我找你找了这么久,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
你!”
小芙看着不近人情,可他知道她的心很软,只要他姿态肯放低,多求求她,她什么都能答应。
小芙偏了偏头,想要离他的头颅远一些,好让俩人不那么亲近。宇文渡的呼吸太灼热,这让她的颈间很不舒服。
宇文渡又蹭了过去,死死地贴着她不放。
小芙见挣脱无望,只要使出了杀手锏。
“我想要我娘起死回生,你能吗?”
宇文渡的身子瞬间一僵。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娘。”小芙慢慢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看着他内疚得不敢看她的模样,缓缓道,“你送我娘的生辰贺礼是她留给我最后一样常用物,我用到如今,不舍也是因为那是我娘用过的筷子,并不是因为留恋你。今日物归原主,以后再遇到的话就当做我们从没见过。”
小芙说罢,起身便走了。
她离开得很决绝,宇文渡想追,却又愧对于她而不敢去追。
药劲开始上头,有安神助眠的成分,让他的脑子十分混沌。他想起小芙答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干脆,伸手便来拉他的手,没有丝毫羞赧和做作。
她的情意就是如此,愿意同你在一起时什么都阻止不了。
同样,她若不愿同你在一起,你也抗拒不了她的离开。
宇文渡心中难受得紧,又瘫回了床上。
药劲上来后便开始犯糊涂,他脑子里偶然闪过七夫人说的话,心里纳闷小芙不是死
了吗?刚刚怎么做了那样清晰的梦,好像小芙就在眼前似的。